走了死不了?
这也不像江芜的作风啊。
“你们吵架了?”
“没有,”江妈妈哭得更凶了,眼睛通红,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我跟他爸离婚了,我们俩都有了交往对象,但是对方都不想让我们带这么大的孩子,于是我们偷摸商量着让江芜独居,会给她钱,也会经常看她……可能她听到了这事,对我们心存怨恨吧,谁知道这孩子这么想不通呢!”
江妈妈在这里哭了好一阵,宋望宁也只能尽力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并且反复强调,江芜应该没事。
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宋望宁终于联系到江芜了。
江芜到了一个新的城市,刚办理好入学手续,周凛为她请了名师家教,还租了新的房子,布置的房间全部是她喜欢的样子,避免影响她学习,周凛没搬过来住。
江芜拍了好些照片给宋望宁看。
宋望宁终于放下心来。
江芜却始终没理江妈妈,对她打来的电话、发来的消息置之不理。
宋望宁确定她没事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阿姨挺担心你的,你要不就回个消息吧。”
江芜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现在知道担心了?晚了。”
宋望宁叹口气:“昨天阿姨哭得真挺厉害的,撕心裂肺的,一点也不像假的,哎,这件事怎么说呢,谁都有犯糊涂的时候……”
“江芜,我就是希望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宋望宁声音低了低。
江芜立刻就理解了,声音也缓和了下,很小声:“宁宁,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使几天小性子。”
宋望宁“嗯”了一声。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江芜如今的痛苦也都是经年累月造成的,始作俑者都是这一对闹来闹去的父母,如今他们正式宣布离婚,却还要在江芜的心口插上一刀。
如果从没爱过,也就无所谓恨了。
所有的一切还是因为太在乎。
“宁宁,我妈跟你爸不一样,你爸就是嘴巴坏,人品差,但是他再怎么也没想过抛弃你,这是底线问题,但是我亲妈,她不想要我了……”
宋望宁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替谁说话,只想着化解母女矛盾:“你都十九了,马上二
十岁了,可能你妈妈觉得你长大了,再说了,你一个人在新城雅居不是住的挺开心的吗?”
“我不信她不清楚,我去新城雅居住是因为谁,”江芜冷嗤一声,“我如果有个幸福的家庭,我还会想着出去独居?谁不想回到家吃口热乎饭。”
这些宋望宁当然清楚,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经过宋国军的事之后,她看问题角度不一样了,生怕酿造一场人祸。
“不过也还好,我遇上喜欢的人了,虽然还没追到。”想到这里,江芜总算有点开心了。
江芜也没说太多那个男人的信息,只发了张照片,够帅,够痞,就是因为太帅了,年纪比她们还大这么多,宋望宁开始觉得不靠谱,可是江芜说了半天这男人的做法,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反而好的有点过分。
江芜又没钱,最有价值的就是一张好看的脸蛋,可这男人最不缺钱,也没舍得碰她。
宋望宁也就打消了疑虑。
可能这就是真爱吧。
江芜始终没联系江妈妈,拒绝跟她讲话,被抛弃的人,不会那么快选择原谅。江妈妈急得不行,仍然难以放心,报了警,查出来了江芜的住处。
买了当天的飞机票非得过去看看。
江芜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放心了吗?我没死。”
江妈妈抱着她在怀里哭,差点儿就跪下了,十九岁的大孩子,不可能像小孩一样,给一巴掌或者哄上一阵就过去了。
江芜就是不理她,后来江妈妈走访了学校,还有这附近,还去超市买了好些吃的喝的,日用品,然而江芜那里什么都有。
江妈妈又见了周凛一面,才放心下来。
回到安城后,江妈妈又来找了宋望宁,言辞中有恳切意味:“宁宁啊,我们小芜也就跟你联系了,有了她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还得麻烦你帮我多劝劝她。”
“阿姨真的知道错了。”女人瘦弱的肩膀颤动着,也不像之前看着那样盛气凌人了。骄傲了一辈子的江妈妈,也终于为了孩子低下头来。
宋望宁轻轻说:“阿姨,江芜她不会怨恨你的,那边的教育水平更好,还有名校毕业的老师一对一辅导,说不定比这边考得还好呢。”
江妈妈眉眼垂下来:“是啊,我也这么想,说不定对小芜来说还是件好事。”
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三月中旬,校园里的杏花开了,白色的花朵,红色花蕊,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会越来越红,越来越美。
每天早上来到学校,都会看到枝头灼灼一片,满园春色,清风吹来的时候,香味氤氲开来,令人心情大好。
安城全市进行了一模考试。
教室里也挂起来高考倒计时的牌子,每过一天,曹美嘉就要上去撕掉一页,减去一天。
日头越压越重,试卷与考试的压力将大家压得喘不过气来。
来到教室,一屁股坐下就是一天,脖子不酸,屁股不疼,大家聚精会神,笔走龙蛇,似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安装了一台永动机,都为了自己的未来奋进。
升入高三以来,季洲不常常在教室,经常和原来班的朋友走在一起。
其实说起来,宋望宁和季洲虽然是好朋友,却没有到达交心的那一步,只是因为季洲的恐惧感与彷徨感,她们又是同桌,才捆绑在了一起,季洲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她其实都不知道。
宋望宁便开始独来独往,没有人际的烦恼,倒是一身轻松。
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都获得了一种崭新的自由与轻盈。
宋望宁也时常去酸奶吧买酸奶,却不常常看到邵梨,去店里好几次才能看到她一次,邵梨也快中考了,她也非常努力,为了喜欢的那个男生。
大家都有动力和前进的目标,可宋望宁却有点迷茫。
她喜欢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喜欢她,原本她想努努力,和沈如鹤念同一所大学,可是后来随着闻宜和沈如鹤感情的加深,她不想做一个默默窥探的第三者。
爱使人嫉妒,使人蒙蔽双目,她也害怕自己做出来什么事情。
晚上回到家,学习之余,打开了电脑,都不知道该和谁聊天,或者看些什么。
江芜在努力备考,程佑歌已经熟悉了新的环境,交到了新的朋友,她似乎在停留在原地,空虚又荒谬。
成绩也没有大幅度的提升,如今的成绩说出来还可以,比起来沈如鹤还是差的有点多,不过考个985不是问题。
每天食堂、教室、家,三点一线,日子虽然过得快,却不免有点乏味,这天傍晚,宋望宁和季洲一起去学校外面的小吃街吃饭。
这是高三下学期开学以来,她们第一次在外面吃饭。
天气暖和了许多,天还没完全黑,两人又去排队买奶茶,这是一家新开的奶茶店,人流特别长,原本宋望宁不想买来着,季洲却笑盈盈地说:“越长才越有想喝的感觉。”
宋望宁挑了挑眉:“有道理。”
两人排了会儿队,聊着天,等宋望宁反应过来,距离晚自习开始时间只有十分钟了,放弃排队回教室来来得及。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打退堂鼓的念头。
去他的迟到吧。
最终两人提着奶茶,笑嘻嘻地往商场外面走,天黑透了,颗颗星子浮在天空上头,街道上少了学生的喧闹,异样地安静,远方似乎有人撬开了一壶陈年老酒,沉浸着自由而甘醇的清新。
两个女孩手牵着手,一人手里拎着一杯奶茶,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走。
季洲说:“英语听力没听,今晚还说发物理卷子,老林肯定得罚咱们。”
“罚就罚,”宋望宁无所谓地笑笑,“高中三年了,咱俩还没被罚过,日后想起来,肯定有遗憾的。”
这回轮到季洲说:“有道理。”
谁的青春不迷茫?谁的青春不叛逆?两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也想尝尝被罚一次的滋味。
宋望宁叹息着:“十八岁也很快就过去了。”
季洲摇着头:“这不是我盼望的十八岁,我小时候对十七岁、十八岁有很多美好的想象,不是这样的。”
宋望宁却说:“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暗无天日的人生,仅凭着偷渡来的那点光,又怎么能照亮漫漫余生呢?
“诶,你看,那不是闻宜吗?”
宋望宁警惕地转过脸去,这个名字像魔咒一般,盘旋在她整个青春时代的上空。
她羡慕闻宜的自由洒脱,羡慕她可以肆意活出自己……更羡慕她能以特别的身份,待在沈如鹤身边,成为他的例外与独一无二。
曾经有过嫉妒,现在是羡慕。
那是拐角的一条街,人员稀稀落落,全都是发廊,网吧,游戏厅,还有个乌烟瘴气据说很乱的酒吧,不少混社会的青春盘踞在这条街的深处,时不时打个架闹个事,好学生断然不会在这里,都害怕连累自己。
闻宜却从这条街深处走
过来。
她的气质太过出众,以至于大老远,她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闻宜的身边没有沈如鹤。
她旁边有三两个女生,还有五六个男生,打扮都非善类,戴着耳钉,化着浓妆,一脸不好惹的样子,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咱们走吧,我看那几个男的好像喝醉了。”
“嗯。”
两人回去的路上,还在聊这件事。
“闻宜竟然和两个男生勾肩搭背,”季洲吐了吐舌头,“不会是背叛沈如鹤了吧。”
宋望宁静默不语。
如果是去年这时候的她,看到闻宜这样亲密地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兴许她会窃喜,窃喜闻宜可能会离开沈如鹤,窃喜沈如鹤可能会看破闻宜的真面目,窃喜着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或许她……
如今却不会了。
是对他的喜欢减少了吗?
没有,这份喜欢早就成了长进肉里的钉子,经年积累,经过岁月的洗礼,更加深刻了。
只是,她不会再嫉妒了。
无论如何,那都是别人的人生,和她宋望宁,没有一点关系。
她暗恋的少年,炙热、真诚、善良,本来就不该属于她,他像手握权杖、劈开红海的摩西,也曾举着一束同样的光照亮她人生黑暗的一角,成就她漫长岁月的强大支撑。
此后,她唯有祝福他平安顺遂,万事胜意。
她愿意日日祈祷。
哪怕偿还毫厘。
她们回到教室,只听到唰唰写字的声音。
下学期以来,林祥比之前辛苦得多,将办公桌搬到了教室,转椅放不开,就只能塞个硬邦邦的普通板凳,这么办公一天,林祥身子骨受不了,腰酸背痛,下了课经常到栏杆旁扶着揉腰。
全班同学心疼他,凑钱买了个按摩器,硬是逼得林祥一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掉了泪。
今天,林祥却不在教室。
物理课代表拿着两张卷子给她们:“现在写这个卷子呢,争取第二节晚自习前交上。”
“行。”
两人一同拿出来中性笔,目光相接,又笑了。
好不容易想叛逆一次,老天都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