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念真按照计划,继续在F市内游览,偶尔路过符合审美的建筑时也会耐心地用镜头去捕捉那用砖土浇筑出来的宏伟。她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了。可只有应念真自己知道,那些风景再也没有进入她的脑海,按下快门的手指更是机械,她越是装作毫不在意,赵世宁的存在便越是让她如鲠在喉。
折腾了一个下午,应念真觉得自己就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在不停地演戏给自己看。骗别人,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可骗自己,却是世上最没有意思的事。
在天色完全昏暗下来之前,应念真做出了决定,她转过身,快步走到赵世宁跟前,在赵世宁有些手忙脚乱之时直视着他的脸,问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世宁反应很快,即使被应念真这么突然的一出打乱了步伐,仍能快速跟上应念真的节奏,回答道:“我想要一个机会。”
应念真看着他的眼睛,对这句话无动于衷。赵世宁的心一紧,往前走了一步,离应念真又近了一些,应念真的背绷直了,不愿在这场变相的对抗中率先往后退一步。
赵世宁低头看她,道:“我可以不要这个抽象的机会,可好歹让我和你一起吃一顿饭,让我问一些曾经没能问出来的问题,说一些早就应该告诉你却阴差阳错没能说出口的话。你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
应念真道:“可那些都是过去了的事,有什么好谈的。”
赵世宁有些急了,他看向她的脸,不愿放过一点细节,看着应念真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知不觉抿起的唇,他知道,应念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
赵世宁道:“这件事在我这里从来没有过去,我只是很笨拙,只能一直等待。我相信对你来说,这件事也没有过去,不然我的行为只会让你厌恶,不会让你那么困扰。如果你给了我一个厌恶的眼神,哪怕只是随意的一瞥,我都会在第一个街口选择离开,因为比起你不喜欢我,我更害怕你讨厌我。”
可能因为从未得到过健康而饱满的爱意,赵世宁有时候是极其自卑的。他曾在应念真的陪伴、鼓舞与信任中获得过健全的自信感,可这一切随着应念真的离开一同变得奄奄一息,心理医生能给他帮助,可能自救的,只有他自己。只是面对应念真时,他不想自救,只想任由那窒息的潮流淹没自己,他的潜意识在赌,赌应念真舍不得,赌她会伸出一只手。而这一次,握住了他就不会放开。
应念真没有想过,赵世宁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待她,她见不得他这样。应念真侧过脸去,道:“好,那我们一起吃晚饭,把话说清楚。”
兴许说开了就好。
应念真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向来讨厌将事情拖延积压,可从突然见到赵世宁起,她便一直不自觉地逃避直面此事。是赵世宁一次又一次的穷追不舍,逼得她不得不做出直面的选择。她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近乎自欺欺人地想着,一顿饭后,他们又能回到从前的状态,彼此不闻不问,让她在安静无打扰的环境中彻底放下。
应念真点了头,赵世宁终于能走到她身边,同她并肩而行,他都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就像那些冷战过后尚未和好,但又不处于争吵最初状态的人们,说话奇怪,不说话也奇怪,便只能不尴不尬地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