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气得手抖,可隔了几天,又叫她去见邵青,苦口婆心劝她,这桩婚事有多值。
然后她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像她哥一样,她已经猜到母亲或者父亲是如何打电话破口大骂江扬的了,骂他给她带了坏榜样。
不然江扬也不会这么快打电话给陈沐阳然后找到她。
陈沐阳又说:“你哥离家出走是因为他是个男人,在哪儿对付都行,你一个姑娘家,下次别乱跑了,我要是没找到你,你哥要急死。”
江萌闷声说:“我知道你会来。”
陈沐阳啧了声,这事儿她不是第一次干了,每次离家出走不是找林骁就是来找他,然后两个人为了甩掉这个烫手山芋,就会对江扬连环夺命call,直到他过来把人领走。
这小丫头片子精得很。
江萌从小就是个活阎王,难缠小鬼,混世大魔头,吵起嘴来伶牙俐齿的。
下了车,陈沐阳带着她上楼去,没进门,把钥匙递给她,在门口嘱咐她别乱跑,注意安全。
江萌这会儿看着陈沐阳,眼睛眨巴几下,那个眼泪就差点儿夺眶而出了,她鼻腔里溢出一丝委屈:“哥……”
陈沐阳直直后退半步,捂着胸口:“你别这样,哥害怕。”
江萌眼泪顿收,直接把他扯进了房间:“你进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陈沐阳一边给江扬发消息,一边被她拖着:“我还真怕你吃了我,你天天黏着我,你哥都看我不顺眼。”
大概是吃醋了吧!
自己亲妹妹跟自己不亲,跟外人亲,江扬虽然天天数落江萌,但亲妹妹终究是亲妹妹。
江萌低着头:“咱俩结婚吧!这样我哥不爽,我爸妈也不爽,但只有我爽了,我觉得很好。”
陈沐阳惊恐后退:“少胡扯八道啊!你一小姑娘不害臊呢。”
江萌故作温柔娴静地轻轻抓住他的袖子:“哥,你仔细考虑一下,你看我,年轻、貌美,我还会做饭呢!前两天江扬生病了还是我照顾他,你不吃亏。”
她长大了,眉眼里青涩都褪干净了,圆圆的杏眼,看上去人畜无害,其实一肚子坏水。
其实他跟江扬长得还是有点像的,但比江扬要活泼太多,从小到大精力无限,一天一个想法。
陈沐晴跟她比起来,都显得温柔和善许多。
至少陈沐晴只是闹腾,这小鬼是真的一肚子坏水。
陈沐阳上幼儿园的时候她才刚出生,他还抱过她,她会走路的时候,他还逗她,把她逗得摔了个屁股蹲,然后很长时间见了他就踩他脚。
所以在他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小屁孩。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觉察不出年龄差了。
陈沐阳豁然站起来,手插进口袋里的动作都显得不太自然,只好拿出来以拳掩唇,装模作样咳了声:“别闹,婚姻不是儿戏,你不想这么早相亲,我让你哥想办法,实在不行让我妈去跟你妈说说。”
江萌本来只是逗逗他,看他又端着哥哥架子训斥她,顿觉没劲,垂着头,装鹌鹑。
江萌几乎是她哥带大的,爸妈工作忙,常常把她丢给江扬,后来她和江扬的关系可以称得上是兄友妹恭,但其实小时候跟江扬一碰面就掐架,相看两相厌,连带着他的两个发小,她都仇视。
她从记事起,三个人就是铁三角,干什么好事坏事都一起。她和江扬吵架,那两个人自然也站在他那边。
林骁从不责备她,但偶尔会端着“哥哥”的架子说她两句:“你哥其实最疼你了,不要总是和他对着干。”
陈沐阳却总是会站在她这边:“有你这么当哥的吗?我要有个妹妹我天天哄着她。”
她曾经有段时间也和他最亲,见了面会乖巧叫一声:“哥。”
他不让她叫他沐阳哥,说听起来很像牧羊狗,他有时候逗她,会说:“不然你直接叫我狗哥。”
江萌总是一脸震惊加不解,见过讨厌外号的,没见过自己给自己起名叫小狗的。
她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太普通,她爸妈之所以会取这么个名字,据说只是工作忙,到了不得不上户口的时候才想起来要取名字,于是随便给她填报了一个。她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
江萌那会儿特别矛盾,既觉得他和江扬是一伙的,又觉得他很好,她每次见了他就会忍不住找存在感,他生气了会揍她,或者干脆给她拎起来放在高处,看她气急败坏然后哈哈大笑。
她又喜欢他又恨他。
她记得有一次自己去江扬房间找江扬,就听见江扬在骂他:“我看你就是跟那小鬼一伙儿的。”
陈沐阳笑着:“我就是逗逗她。”
她觉得气急了,气得脑瓜子嗡嗡嗡的,气得狠了就开始委屈,她从来没觉得那么委屈过,她记得自己跑回房间,蜷在床上抹眼泪,江扬把她揪起来,皱着眉戳她脸:“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扭过头,就看到陈沐阳在一旁幸灾乐祸,大概是觉得小孩子闹别扭挺有趣。
她便更委屈了,可委屈过后又是极强的自尊,好像在他面前说自己计较他是不是真的站在她这边就是输了似的,她闷声说:“我头疼。”
“哪里疼?”
她胡乱指着:“这里疼,这里也疼,反正就是疼。”
江扬把衣服丢给她:“穿上,我带你去医院。”
她把头蒙起来:“我不去。”
江扬威逼利诱都不行,最后说出去给她买药,留陈沐阳自己在他家里。他觉得无聊,蹲在她床边玩她的布娃娃,一边问她到底怎么了,一边当着她的面把娃娃的眼珠子抠下来了,她气得一把夺过娃娃摔他,他一躲,倒在了她床尾,她扑过去的时候,膝盖砸在他肚子上。
他疼得满脸冒汗,掐着她的脸龇牙咧嘴地骂她:“你跟你有仇是吧!”
无仇有怨。
江萌死了又死,死灰复燃又复燃的少女心事,时隔多年又冒出来。
她突然抬头:“哥,外面打雷,我害怕。”
陈沐阳思索片刻,皱眉警告她:“江萌,这一点都不好玩,别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
江萌笑了笑,故作镇定地垂下头:“哦,那你走吧!”
陈沐阳离开景苑的时候给江扬打了个电话:“你妹的心眼有一千个。”
江扬嘲讽了一句:“纸老虎罢了,怕黑怕虫怕打雷。”
陈沐阳开车门的动作一顿:“真怕打雷啊?”
江扬困顿得很,懒得解释,只是掐着眉心说了句:“小时候一打雷就往我被窝里钻,我没少揍她。”
但其实又心疼她,每次都把她拎回房间,陪她睡了再回去。
陈沐阳顿时挠了下头,脑子里莫名想到刚刚她那个失落夹杂着委屈的表情,最后拳头敲了下车窗,转身回去了。
他重新敲开她的门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灯都打开了,电视开着,她从酒柜里抱了一瓶红酒出来,看到他,愕然片刻:“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条吊带,露出的皮肤白得晃人,陈沐晴从小就是个辣妹,他从小看到大也没觉得什么,可第一次有一种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感觉,于是他偏头看着一侧虚空,有些后悔自己回来了。
“上来找个东西,你哥说你附近有个朋友不是,你要不要叫她来陪你,我开车去接她也行。”
江萌让了身子叫他进来,含糊说:“那我给她打个电话。”
陈沐阳点点头:“等她来了我再走。”
江萌打电话的动作一顿,揿灭了手机。
“怎么不打电话?”
“我……给她发了消息。”
“来吗?”
“可能……要耽误一会儿。”
陈沐阳点点头,装模作样去找东西了。
再出来的时候,江萌一瓶酒喝了一半,盘腿坐在地毯上发呆,看到他,微微皱了下眉,有些迟疑地说:“她可能还要一会儿。”
陈沐阳看她不高兴,点头:“没事,我再等一会儿。”
江萌笑了下,冲他招了招手:“那一起喝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