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原本嚣张地带着节奏,忽然间被昭棠眼里刻骨的凌厉给吓了一跳。
倒不是昭棠本身的冷静将他们吓到了,而是眼前之人和记忆里的反差,让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记得眼前这个女孩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漂亮乖巧,像个瓷娃娃似的脆弱,因为从小到大没经过事儿,所以随便激她一下她就方寸大乱,伤人伤己。
可眼前的人模样明明还是那个模样,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仿佛完全不在意周遭人对她的指指点点,甚至拿出手机拍她,她的神情十分冷静,只管盯着他们,又沉稳地问了一遍:“你们是孩子的家长吗?”
两人被她问得反而瑟缩了一下,很快又高声嚷嚷道:“你管我们是不是家长,我们不是家长你就能欺负小孩子吗?”
昭棠平静地点了下头,随即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很快就找到了这附近片警的电话。
“你好,这里有人利用小孩子攻击我,他们用子弹打中了我,我好像流血了,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用了什么药物,我现在觉得头很晕,怀疑这是人贩子拐卖妇女儿童的新型手段,求你们赶紧出警救我……我在鹿溪饭店。”
“喂!你少胡说八道啊!”
夫妻两人起初还搞不清楚昭棠在给谁打电话,以为她是被这场面吓到了在打电话向男朋友求助,直到听见她说“人贩子”“拐卖妇女”“出警”,顿时慌了起来,女人连忙跳上前去抢昭棠的手机。
昭棠侧身躲开的同时将手机微微拿开,让手机那头的民警能够听见女人的声音。
女人被她这个举动震住,下意识觉得自己被套了。
昭棠淡淡看了她一眼,对手机里的民警道:“好,我现在立刻进店里寻求保护,辛苦你们赶紧过来了。”
挂了电话,昭棠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的气氛变了。
原本指指点点指责她欺负小孩子的那些人将矛头指向了那对夫妻。
这毫无悬念。
毕竟比起欺负小孩子,拐卖妇女儿童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并且还是以这样罕见的手段,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在场好几个人拿出手机,明里暗里地对着那对夫妻拍,还有人警惕地去拍那两个小孩,显然是想以后防着两人,绕道走。
两个小孩平日里是小霸王,没事窝里横,有事钱解决,想来还没遇见过有人二话不说直接报警。这个年纪,到底对警察还是有些畏惧的。手足无措地往两夫妻腿边蹭,眼巴巴地看着昭棠,嘴里喊着“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没想到原本打算招呼给昭棠的场面最终用到了自己身上,还招来了警察,讪讪地向周围人解释:“误会,真的是误会,我们这都是亲戚……”
但这个时候攀亲戚,就更像人贩子了。
昭棠冷着脸:“我不认识他们。”
人群里有两个女孩上来扶昭棠:“小姐姐,你别怕,警察马上就到,有我们在,他们不能带走你……我天,你真的流血了!我们送你去医院吧,这伤在脸上,万一留疤可怎么办啊!”
昭棠听见流血,心里一慌。
她刚才只是觉得疼,猜测着应该是破皮了,但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流血,心想应该不算严重。此刻被两个女孩说得没底,吓了一跳,连忙从包里拿出随身的小镜子。
外面的光线昏暗,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条红红的印子,往外断断续续渗着血珠,大约两三厘米长,顿时心乱如麻。
“昭棠,怎么回事?”
沈惜时原本坐在窗前,看到楼下围了一群人,有一会儿了,但他并不关心这些事,淡漠收回目光,却忽然瞥见昭棠在人群的中心。
他匆忙下来。
昭棠听到声音,抬头见到沈惜时。
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即使再无欲则刚也还是害怕毁容的,见到沈惜时就仿佛一个普通病人见到救命的医生,眼角瞬间就红了:“你快看看我的脸……”
沈惜时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昭棠这么慌了,连忙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稍微明亮一些的地方。
他低头仔细看着。
伤口约莫两三厘米长,其实不深,就是被什么东西擦破了点儿皮。可是因为她的皮肤太细嫩了,吹弹可破,这么一擦,就往外渗出了一点点血迹,白皙无暇的底色上忽然多出这么一道红印子,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沈惜时凭借自己的判断,向她保证:“放心,不会留疤。”
听到“不会留疤”四个字,昭棠怦怦直跳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沈惜时又道:“还是要去医院及时处理一下,我陪你去。”
昭棠知道自己不会被毁容了,理智又顷刻间恢复。
她看向沈惜时:“没事,我一会儿自己去。”
沈惜时想说什么,昭棠催促道:“你赶紧回去相亲吧,别晾着人家女孩子了。”
沈惜时无话可说。
经过上次的经验,这次昭棠直接打的片区民警的电话,警察很快就到了。警察到的时候,昭锦程和郑菀晚姐妹也才刚刚出现,他们极力向警察解释是误会,是家事,只是小孩子玩闹。
警察问昭棠的意思,昭锦程也看着昭棠。
昭棠淡道:“我要先去医院。”
昭锦程一家子跟警察去了派出所,民警正要陪着昭棠去医院,昭棠的手机响了。
路景越来电。
昭棠迟疑了一下,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这才接起来。
“在哪儿?”路景越。
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提醒着昭棠受伤的地方。
在脸上。
她捂着手机走到一边,眨了下眼睛,故作轻松地开口:“我在单位,临时被喊回来加班,今晚可能会比较晚回来,你别等我了,先回自己家去睡吧。”
挂了电话,回头,正对上沈惜时的目光。
他走到昭棠身边:“走吧,亲改天再相,我陪你去。”
昭棠摇头:“不用,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昭棠一个人跟着民警走了,沈惜时看着她单薄而沉静的背影,喉咙发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到鹿溪。
桌上,菜已经凉了。
简单的几个招牌菜,只有一副碗筷。
他没有再动筷子,又坐了会儿,去前台结账。
“您好,路总说您这一单算他账上。”服务员笑吟吟地说。
沈惜时怔了下:“谁?”
很快,他反应过来:“路景越?”
“对呢。”
“他人在这里?”沈惜时惊讶。
他什么时候到的?知不知道昭棠受伤了?
怎么还有心情请客吃饭?
沈惜时皱眉,烦躁地往四下看。
服务员忙说:“他已经走了。”
沈惜时立刻追问:“他去哪儿了?”
服务员笑着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