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王府的大夫,怎么能奢望他能为一名小小的孤女治病呢?
“多谢赵大夫,”她轻声道,“不过我等船靠了岸就要离开了,若是日后有缘相见,再劳烦赵大夫施以援手。”
赵其安欲言又止,忍不住看向孟凭澜。
这么一个娇怯怯的孤女,身上又有病在,举目无亲,若是让她一个人留在榆州,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孟凭澜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既然如此,德华,等到了榆州你就安排人护送这位宝儿姑娘下船,帮她在榆州找个落脚之处,给些银两,也别让人笑话我们王府小气。”
“是。”于德华躬身应道。
顾宝儿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在倒霉了这么久后,她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有王府的人帮忙,又有银两傍身,听说榆州是个繁华的所在,到时候找个生计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落下脚来,她再慢慢治病,说不定能有一天想起从前的事情。
向孟凭澜谢了恩,她也无心欣赏江岸两边的美景,这一整天除了用膳,就呆在暂住的房间里,盼着船赶紧靠岸。
只是这船并没有感受到她急切的心情,一路慢悠悠的,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看到两岸有了村落,河道上也热闹了起来,有了零星的渔船和商船。
顾宝儿趴在窗户上看向江面,这里应该是两江交汇处,江水一清一浊泾渭分明,十分奇特。
远处传来嘹亮的歌声,她探头出去张望了一下,有个年轻汉子站在船头,一边收网一边唱着情歌,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反复,旋律简单却很好听,一排水鸟随之惊起,在水面上一掠而过。
顾宝儿听得入神,忍不住跟着哼唱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好听,高处清亮,低处软糯,仿佛水鸟的羽毛轻刷而过,在江心荡起一片涟漪。
一曲终了,有水鸟落在了船舷上,朝着她唧唧啾啾地叫着,她又惊又喜,忍不住探头出去招呼:“嗨,小鸟儿,你怎么跑来了?小心点,别被人抓了变成烤鸟,这里有人很凶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孟凭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了窗户的左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身后的于德华和赵其安垂首而立。
鸟儿扑棱棱地飞走了,她慌忙行礼:“王爷。”
“再唱两句。”孟凭澜淡淡地吩咐。
顾宝儿怔住了:“什么?”
“唱得还不错,”孟凭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像是江南那边的口音,词叠了好几个。”
顾宝儿恍然大悟,刚才她随性而唱,歌词和曲调跟着那个渔夫,但有几处不知不觉被她改了,“鱼儿”变成了“鱼鱼儿”、“天边”变成了“天边边”。
“我也不知道……顺口就出来了。”她呐呐地道。
“宝儿姑娘,那就再唱一遍,”赵其安鼓励道,“多刺激刺激,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当着孟凭澜的面,顾宝儿不太想唱,可又不敢不唱,只好再次哼唱了起来。
孟凭澜的神思飘忽了一瞬。
“……孟凭澜……救我……你怎么才来……”
“我怕……我等了你好久……”
顾宝儿那绵软甜腻的声音忽然在耳边一闪而过,一声声仿佛浸了蜜的呼唤,就好像昨晚那个娇媚的女子早就与他相识日久,而他却负心薄幸地把人忘了似的。
但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名叫顾宝儿的女人。
更让他不悦的是,昨晚顾宝儿还缠着他热情如火,今天却怕得避之千里,没见到他前的曲儿唱得那么悦耳动听,现在的声音却抖得好像筛糠似的,好像他比那晚用剑顶着她脖子的匪首还可怕。
孟凭澜没耐心再听下去,大步朝前走去。
顾宝儿心里委屈极了,明明是孟凭澜叫她唱的,她唱了却又一脸嫌弃。
目送着孟凭澜转入拐角,她赶紧关上了窗户,祈祷自己再也不要撞见这个坏脾气的汝阳王。
“笃笃”两声,门被敲响了,赵其安在外面叫道:“宝儿姑娘,王爷吩咐我过来再替你看看,我来试试针灸会不会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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