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家的庄子离着京城不近,还有些松散,东几十亩,西百来亩的,若非早先内买的时候抢了一波,老包家别想摸着步行一日内路程的田地。
可即使这样,和城里其他底层官员比起来,已经算是颇让人艳羡的好产业了。为此老韩头引着江大胆一路往前的时候,说起自家的产业那个骄傲啊!都顾不上包三儿就在后头坐着,突突突的就往外叨叨自家以往的困难日子,就想用对比法,让江大胆知道知道如今有多好,顺带给这个有望成为他家新长工的家伙多洗洗脑。
唉,他们家老弱不缺,妇孺不缺,这青壮……太少了,抓着一个是一个呀。
“咱们家如今可是有四百亩地了,光是靠着这个,咱们家的日子在灯市口这一带就能算是头一份。加上家里的铺子,那日子红火的,大胆啊,在咱们家干活,你是再不用担心哪日会丢了活计喽。”
老韩每说一句,下巴就往上扬一分,等着这一长串说完,下巴颏都能接雨水了。模样实在是有些欠揍,看的包三儿都捂住了脸,自夸成这样,太羞耻了。
包三儿觉得过分,老韩头却不这么觉得呀,他这典型就是瘌痢头儿子自家爱,真觉得包三儿本事的,看看,眼睛刚扫到官道边一处布满了杜仲树的小山,又有了夸耀的题材了吧!眼睛都在闪光:
“咱们家三爷,不但是自己攒家业厉害,提携旁人也一样厉害。看看,为啥今年这么多人种杜仲树?不就是因为咱们家三爷做出了带胶的车轮嘛,有了这个新东西,你说,哪怕是再不济呢,折上几根枝丫,在家里插着,三五年后,这也能给一家子添不小的出息了,是不是很能干?多少人因为我们三爷,这日子有了指望?”
江大胆一头一脑的汗,还得拼命点头,这遭遇,包三儿看着都替他辛苦。不过江大胆自己是不觉得辛苦的,因为种植杜仲树这个事儿他家也在干啊!
“可不是,我家也种了,屋前屋后的,种了不下十颗,眼见着到了深秋就能采枯叶卖了,可不就是能来钱的好事儿嘛。”
嗯?深秋的枯叶就能卖钱了?这个包三儿还真是不知道。忙探头问:
“这才种了多久,能活就不错了,怎么还想着卖叶子了?这能行?”
“怎么不行,只要活了就有叶子,而叶子黄了,落地也是当肥料的份,卖给官府,自家还干净些呢。只是树苗苗太小,叶子不多,我家种的又是就那么几颗,全收拾了也没多少,值不了几个钱罢了。”
前头还说是好事儿,这会儿又说值不了几个钱,江大胆啊,你也挺矛盾的呀。
“前儿我爹进城来看我的时候还说呢,现在就等着树什么时候长大了,只要长大了,养的枝干丰茂些,那一年年的卖修枝、枯叶什么才算是能看。按照如今衙门收的价,应该能顶上我两个月的工钱。”
江大胆一个月工钱可有800钱,两个月的工钱,那就是一两半银子上下,不占地的十棵树每年能出息这些钱,在如今一颗丰产的果树,一年出息二三百钱的年代里,这个出产实在不算高啊!
确实不高,不过杜仲树却不只是只有这些个能卖钱的。看,江大胆借着就往下说了。
“我爹和我说,他特意去寻人问了,杜仲树皮能卖给药铺,嫩叶能做茶,树杆子长成了还能做家具木料,这么一算种这个树还挺划算,不过他最想的是,朝廷能一直种这个树,这么一来,他以后枝丫什么的,还能卖多点钱。哈哈。”
说起自家爹那个种惯了地,却突发奇想,想卖树枝当培养插扦苗花匠的老头,江大胆忍不住就想发笑,甚至笑的汗珠子都开始飞起来了,总觉得这老头异想天开的厉害。
可不想包三儿对他家老头的想法却相当的赞成。为此还特意往前挪了挪,拍了拍江大胆的后背,赞同的指点道:
“你别说,你爹还真是说对了,杜仲树怕是最起码要推行十年。”
“啊?十年?不用这么吓人吧!那得做多少个车轮子?”
这话不是江大胆说的,而是老韩头,他一直觉得今年到处种杜仲已经很吓人了,就差没将其他树种给挤出京城了,怎么还要种呢?继续吓人十年?感觉特别不真实。
“怎么不是十年,要我说,十年都是轻的,老韩叔,你也是会做账的,你细细的想想。”
说让老韩头想,包三儿转头问的却是江大胆,准别用实例来给这些没点大数据统计概念的人撸撸脑子。
“江大胆,我问你,若是你有余钱,会不会想买两个这样的车轮子?让家里人田间地头运送起粮食来轻快些?”
两个带胶轮子拉粮食?江大胆感受了一下自己如今骑着车子的感觉,再想想以往农忙时拉车的吃力劲,脑袋立马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
“那,那肯定想的呀,抢收农忙的时候,年年都有活活累死的人,这时候能轻松点,简直就是救命。”
这话说的包三儿有些刺心,活活累死!这个词……多想无益。他不是圣人,也做不了圣人,更没法子普度众生。既然这样,那么就别瞎矫情,还是多做点实事吧。
包三儿将念头一收,咽了咽唾沫,继续前头的话往下说。
“那若是你再有钱些,会不会想也弄个三轮车,学着那些拉车的,给家里多整点来钱的事儿?”
“这,家里兄弟好几个,若是能有辆三轮车,哪怕是轮着给人送货呢,那也比打零工强些。”
让包三儿这么一引,江大胆骑车的速度都慢下来了,脑子里直勾勾的琢磨着这车子能为家挣多少钱,多少年能让家里多几亩地等等,那是越想越远,越想越美,脸上笑都浓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