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三儿位卑忧国的操心着,这种谨慎和戒备旁人却是没法子理解的,毕竟在这时代,大明真的很强,强到只有打别人的,没有别人敢惹他的。满朝文武对着外邦都存着俯视的心态,你说,百姓有几个会居安思危?反正吧,一车车的粮食送近来后,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脸上带笑了。等着沿岸见着的,知道的开始往外传,便是灾区的百姓都去了大半的愁苦。
“真有那么多粮食?”
“全是船,海边的人都见着了。”
“不只是海边的,京城那边也都知道。”
“这个事儿我知道,我知道啊,听说是咱们陛下下的令,说是让来参加太子册封大典的藩国各送两条船的粮食来。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我怎么听说是十船?”
“怎么可能是十船?人家家自家日子不过了?”
“我听说南面的粮食可不值钱了,种子洒地上自己就能长,这样的话,十船都少了吧,一家给个一百船才合适啊。”
“老天爷爷,你这做梦了吧,一百船?那些小国才多大?早年我家祖上那也是跟着英国公征过交至的,那地方,都没咱们一个省大,还到处都是山,你说,那能种地的地方才多少?这一个国家总共才多少粮食?一年能富余多少?要我说,五船,这已经是极致了。”
“他们国家吃不吃得饱关咱们什么事儿?咱们是宗主国,要他们粮食那是看得起他们,是给他们占便宜呢,不然一年年让他们进贡珍珠玛瑙的,他们还不定怎么亏呢。”
前头还说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臣子,可这会儿还在西北军堡里等着羊毛粗捡完成才好回京的包明武听着那些个卫所兵丁的话却觉得,那是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百姓啊。听听这话说的有多霸道?多不讲理?可为啥连着他听着都这么带劲呢?
唉,京城最近应该挺热闹吧,可惜了,他这边活儿还没完,不到开春是回不去的,这大热闹没运气掺和了哦。别的倒是不妨碍,也不惦记,可这媳妇孩子……算了,这个不能想,越想心下就越是难受。
包明武搓一把脸,小酒往嘴里一倒,探头冲着屋子外头,正在值守的兵丁喊道:
“消息挺灵通啊,不过说话归说话,眼睛可不能闲着。”
“哎呦,吵着包大人喝酒了不是,大意了,大意了。”
“包大人,咱们也这么熟了,天天的给您站岗放哨的,能问个事儿不?”
“问什么?”
“您说,京城得了这么些粮食,那咱们这里……今年上头说是发了足额的粮,可那粮食,近半都有些散了,一煮立马成糊糊,实在是顶不了多少空隙。”
散了的粮食?那就是差点发霉的呗?这样的粮食怎么下来的?这次足额的粮食下发,可是京城几个衙门的大臣为了太子立储,特意相互调剂出来的,为了这个,差点连着皇庄的仓房都给半空了,京城周围粗粮都涨了一截的价,这才凑够,怎么到了下头就成这样了?
包明武眼睛一闪,捏着酒盅的手顿了足足有三秒,才大概的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窍。怕是发下来之后,各级官员,各地卫所的大人们,因为上头下了死命令,这次必须足额支付粮饷,一时没了好处,所以发了狠,将里头好粮,新粮全换了吧!
要这么来,你别说,这事儿他们干起来还真挺有条件的,毕竟地方上再没粮食,富户乡绅家总是不缺存粮的,用新粮好粮,一比二,一比三的换这些人家家里快要过期霉变的出来,谁会不愿意?有了这么一批进来,多出来的放到外头,寻个粮商那么一接手,最起码两成的好处就这么挤出来了。
看透了这些官员的手段,包明武心下唏嘘,可心下却没多嘴当出头鸟的意思,毕竟他很明白,这手段虽然难看,可真说起来各级官员也是不得已,因为他们不仅要管着下头的兵丁粮食,还有一堆的亲卫,一堆的辅官等着靠这些粮食吃饭呢。不想法子往多里变,手下的人吃什么?没了好处,谁还会对你忠心?
只是不想归不想,抬眼看这这些个因为粮饷不足,而瘦弱的不行的兵丁……包明武多少有些不忍。要不回去和上头提一嘴?权当是随口这么说?许是这样一来下次有锦衣卫盯着能好些?
算了,这个先不说了,到底这些事儿他这会儿想伸手也勾不上,还不如多说点别的好呢。
“想知道这粮食你们是不是有份对吧?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也见着了,我什么时候来的?那时候可还没这事儿呢。不过咱们这陛下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自打陛下登基,九边的粮饷克扣就少了吧?如今还有了这羊毛的活儿做补贴,你们的日子是不是也更好了?这样的好陛下,有了粮食能不想着你们?我琢磨吧,怎么的,九边总能分上一些。只是到底这地方多,人丁多,是不是有你们的份,这就不好说喽。毕竟西边比你们苦的不是没有。”
在普通人眼里,锦衣卫是什么?不是阎罗殿出来的就是皇宫里走动的。这样的人有权有势还消息灵通那是绝对的。所以啊,这几个兵丁见着包明武好说话,就忍不住心生希夷,想多问几句。
可谁想包明武这话说的,一波三折的,差点将这几个心都钓出嗓子眼了,好在是最后那一截说到了他们心坎里,让他们感觉到了希望,也隐隐的有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庆幸,这几个被包明武折腾的,估计都能哭出来。
“九边能有?那咱们这里应该不会落下,到底咱们这也算是最前沿了。”
“别闹,好好听包大人说,包大人,您是有见识的,不像是咱们,只知道咱们藩国不少,心下却没个准数。要不您给算算,这一遭咱们能一下得多少粮食?”
嘿,听听这话说的,这小兵挺有心眼啊,还知道套话了,可惜他哪怕是知道藩国多少,知道每家给多少呢,这宫里朝廷没正式往外说,他也没那个当大喇叭的胆子啊。
“这我可不好说,藩国是不少,可你怎么知道人家都接到信了?就是接到了,就一定都送来?或者人家家真有富裕?这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