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对上两双呆滞的眼睛。
窦桃和余攀两人直愣愣地看看他,又看看转学生,一副想八卦又不敢问的模样。
一直憋到铃响,转学生又出去了。
余攀差点憋死:“我靠,转学生中文说得好标准啊。她一个月就学会了?我的天,这是人吗?”
窦桃:“……?”
陈寒丘:“?”
窦桃一言难尽:“你是不是傻,人家明显本来就会。”
余攀呆住,磕磕巴巴地说:“装、装的?”
陈寒丘嗯了声,顿了顿,又说:“就当不知道。”
余攀缓了片刻,后知后觉地问:“学神,转学生刚刚主动问你名字,她是不是终于看清你长什么样了?”
陈寒丘淡声应:“她有名字,不叫转学生。”
余攀茫然,啊?
然后呢……?
窦桃踢了余攀一脚,示意他闭嘴。
余攀挠挠头,心说行吧,他还是订正数学试卷吧。
一想到数学,这个大高个慢慢佝偻起来,伏在桌上变成了脆弱的弱小者。
面对数学,他不堪一击。
高二一班的某个角落,悄悄起了变化。
施翩转来快两个月,一直觉得这里无聊又没劲,学习也那么简单,就是语文有点烦。
幸好她可以画画,勉强过得去。
但某一天,生活起了变化,她发现后座有个男生挺有意思。
这点变化,除了施翩本人,窦桃和余攀感受最深。
他们每天都要听上一段听不懂的对话,有时候还嫌烦,想把这两人踢到外星球去,别在这儿折磨平凡人。
脑子好了不起啊?吵死了。
又一个午后,他们的小角落里又开始问答。
余攀打了个哈欠,随便听听这两人说话,说着说着,施翩忽然从书包里拎出一张画纸。
“这是什么?”她问。
余攀和窦桃都生出好奇心。
他们这一角和别人不一样,一天到晚都拉着窗帘,于是两人凑过去看那张画,再皱起眉。
这是什么玩意儿?
黑的白的蓝的黄的紫的。
黑色的线条扭曲变幻,有的粗有的细,标准的幼儿园小朋友作品。
窦桃和余攀同步地看向陈寒丘。
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玩意儿。
“宇宙。”
他们听见了一个离谱的答案。
余攀满头雾水,趴过去看得更仔细。
看来看去都是幼儿园小朋友的画。
施翩微微睁大眼,哇了声:“你是一个天才。”
窦桃:“……”
她翻翻白眼:“你怎么知道?”
这话的意思是,你怎么才知道?
陈寒丘是个天才的事,都明显成这样了。
施翩没懂她的潜台词,用张无辜的漂亮脸蛋对着她,自然道:“因为我也是啊。”
窦桃欲言又止。画成这样,很难是天才吧。
余攀也挠挠头发,缩回脑袋。
不能打击别人的梦想,就当没听见。
陈寒丘没什么表情,将画推回去,提醒道:“下节是语文课。”
施翩:“……”
她蔫巴巴地收回画,回去趴到桌上,她讨厌语文课。
从某天开始,陈寒丘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中午一下课,他第一个起身往外走,没走出几步,一阵小跑声,余光瞥见金灿灿的发丝。
于是,所有目光都往他身边聚集。
他没当回事,照旧走到窗口,准备打菜。
刚开口,身后哇了声,小小的惊叹声,他一顿,继续点菜,又是一声哇,更大的惊叹声。
有点麻烦,他叹气。
陈寒丘转过身,垂下眼看只到胸口的女孩子。
她正探头探脑,一副第一次来食堂的惊奇模样,见他看过来,好奇道:“这里什么菜好吃?能和你一起吃饭吗?”
“不能。”他说。
“哦。”她不在意地应了声。
陈寒丘打完菜,走到老位置坐下。
刚坐下,他瞥见对面散落的阳光,想她应该不会跟过来。
这个想法冒出来没多久,桌上出现了新餐盘,刚放下,她又走了,过一会儿,又端回来一盘,又走了。不一会儿,女孩子蹦蹦跳跳地回来,放下两瓶不一样的牛奶。
等要坐下时,她犯了难,嘀咕:“那边好晒……陈寒丘,我能坐你边上吗?能吧,谢谢啊。”
陈寒丘:“?”
完全自说自话,听不懂拒绝。
向来的空着的座位多了小小一团,一缕发丝落在他校服上。
她打开两瓶牛奶,喝喝这个,再喝喝那个,面露惊奇,再嘀嘀咕咕地去夹菜,每道菜都夹一遍,不吃米饭。
整个过程,她没和他说话,也没往他餐盘里看一眼。
陈寒丘安静地吃完,端着餐盘走人。
没一会儿,那阵脚步又跟上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路上偶尔有人过来搭讪,她照旧是那一句“I''tspeakese”,但也有用英语和她交流的,语气洋洋得意。
她敷衍几句,实在烦了,跑到他边上,和他并排走。
这下,那些人都不敢再过来。
回到教室,前面悉悉索索地动了一阵,趴下睡了。
窦桃转过头,悄声问:“学神,你和施翩中午一起吃饭了?别班都在传。”
陈寒丘:“没有。”
余攀:“真的?”
陈寒丘:“别吵。”
窦桃和余攀对视一眼,在对面眼里看到了震惊。
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结束铃声打响。
陈寒丘准点拎起书包,单肩背上,往还没什么人的走廊走,下楼进车库,解锁上车,一路畅通无阻,到校门口刷卡出去。
骑出一条街,指示灯跳成红色。
陈寒丘单脚撑着地面,看了眼时间,抬起头,瞥见一辆炫亮的车停下。
后座车窗口趴着一个女孩子,金色长发散落。
今晚天色昏暗,没有星子。
她明艳的脸蛋像点缀夜晚的星星,在一片黑色中耀眼夺目。
小公主就该坐在昂贵的车里,无灾无难。
他收回视线,看着指示灯变绿。
脚上用力,踩动踏板,骑出几米,车轻轻松松超过他。
忽然,那辆炫亮的车后座,女孩子探出半个身子。
她的脸上绽出耀眼的笑颜,朝他挥手,大喊:“陈寒丘,明天见!”
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飞扬,像金色流星。
陈寒丘的视线穿过车流交错的十字路口,和她对视一眼,很快,车将她带走,那抹金色不见了。
他收回眼,继续前行。
明天他要去比赛,见不到了。
比赛结束,陈寒丘坐车去机场回东川。
来回路费包括餐费都由学校报销,这是他愿意参加比赛的理由之一。
他独自坐在后座,戴上帽子,轻靠着窗。
黄昏的光影落进来,落在凌厉的下颔线上,他闭上眼。
今天是周六,这个点一中已经下课了。
陈寒丘不可抑制地想起昨晚从车里探出身的女孩子,她说明天见。见不到,她是否会失落。
不会的,她只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回到东川,已经是晚上八点。
学校派来接他们的大巴等在机场门口,上了车,司机问他们住哪儿,把他们挨个送回去。
除了陈寒丘,所有人都说了住址。
“我回学校。”
陈寒丘说。
大巴停在学校门口,陈寒丘下了车,以回教室拿作业为由进了学校,再到教学楼楼下。
他抬头看,教室灯暗着。
没有人了,周末没有人会留在学校。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约定。
她只是说,明天见。
陈寒丘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他低着头,没开路灯,走上楼道,拐过两个弯,走到三楼。
教室门应该锁着,但门上放着备用钥匙。
他走到前门,愣了一下,门开着,走进去打开灯。
一室明亮,空空的教室里,她趴在桌上。
金色长发散落,像数个午后。
陈寒丘走进去,球鞋踩在水泥地,轻飘飘的声音,从门口再到过道,经过施翩,在自己的位置停下。
“刺啦”一声,他拉开椅子。
趴着的女孩子被惊动,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转过头。
陈寒丘瞥她一眼,抽出几本练习册,随口问:“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你在学校干什么?”
“等你啊。”
她打了个哈欠,面朝着他坐。
陈寒丘:“没人告诉你,我今天比赛?”
施翩往他桌上一趴:“说了啊,但你不是好学生吗,不会不写作业,总得回学校拿吧?”
陈寒丘没告诉她,他可以下周来学校补。
写不写作业,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陈寒丘拉上书包拉链,单肩背起,双手插兜:“等我有事?走了,边走边说。”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
施翩哦了声,慢吞吞地跟上来,又摸摸肚子,咕哝:“我好饿,你吃饭没啊?不然一起吃个饭?”
陈寒丘嗓音很淡:“施翩,没有人会饿着肚子睡在教室里。今天是周六。”
女孩子咦了一声,忽然小跑上前。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名字啊?那我们是好朋友啦,一起吃饭吧,嗯?”
“……”
十分钟后,两人在学校附近的面馆坐下。
陈寒丘点了碗最便宜的面,点完,看向对面。
她托着腮,仰头看着贴在墙上的菜单,看不懂就乖乖问老板,问了两句就和别人聊上了。
最后老板送了他们两盘小菜和点心。
陈寒丘:“……”
“等我有事?”
他又问了一遍。
施翩用手撑住下巴,捧着自己的脸蛋,认真地说:“想要你的微信。问窦桃和余攀,他们都说没有。”
“要来干什么?”他反应平淡。
施翩:“聊天啊,难道就看看?”
她不解地睁大眼。
陈寒丘:“我很忙,没空聊天。”
施翩:“你不回不就好啦?实在不行屏蔽我。”
陈寒丘:“?”
施翩:“快点快点,手机拿出来。”
于是,陈寒丘的联系人里有了第一个高中同学。
吃完饭,施翩跟着陈寒丘去公交车站,一步一跳,刚才还说吃撑了,现在就蹦蹦跳跳。
“好吵。”他说。
她哦了声,停下来不跳了,老老实实在边上走。
走了没几步,去踩他的影子。
周六,一中附近的公交车站没人。
施翩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下,晃着小腿,看初春的夜色,凉凉的,但不冷,她还刚吃完热乎乎的面条。
他站在边上,影子拉长。
“施翩。”他喊她。
施翩歪头:“嗯?”
陈寒丘目视前方:“要联系方式可以等到周一。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会一个人呆在学校呆到晚上。”
话说完,她没有动静。
语气太重了?
陈寒丘转头,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狐狸一样的眼,眼尾像挂了小钩子,睫毛扑闪。
“但我说明天见,你答应啦。”
她眼带困惑。
陈寒丘:“?”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女孩子一脸无辜:“我说明天见,你按自行车的响铃,按了两下,那不就是‘好的’?”
陈寒丘:“……”
他以为过马路响铃是常识?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嗯嗯嗯?听不懂呢!
下周再更!
注:《数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