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偷偷在这打个秋千,难不成是想自己玩?”游宗就笑着问。
谢潇南神色如常,试过了这秋千很结实之后,他站起身来道:“闲来无事罢了。”
游宗道:“世子哄姑娘家倒是很有一套嘛,都快二十四了,为何还不在身边找个伴儿?”
谢潇南回檐下取回大氅披上:“此事倒不用你操心,东西都买好了?”
“自然买好了,厨子都开始做了,就等着世子回去吃饭。”
“你先回去,我还有一事要做。”
谢潇南出了巷子之后与游宗分别,在城中逛了许久才回来,还带了很多天灯,让游宗将天灯分给宅中的士兵一人一个。
游宗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奚京也有点天灯的习惯,逢年过节的时候夜空中总是飘满一盏有一盏的明灯,如看得见摸得着的星河,承载着千千万万人的祈愿与祝福飘上天空。
今日在街上走的时候游宗也看见了买这些东西的摊贩,几次停留却还是没有买,觉得现在他们能在过节的时候吃顿好的就不错了,哪还有资格像寻常百姓一样玩这些东西,压在他们身上的重担是不允许有一刻的放松的,若是让谢潇南知道了恐怕又会责备。
却没想到谢潇南自己买了一大堆回来,按照他一视同仁的性格,想必不光是宅子里的士兵,连带着宅子附近住着的,还有平日里在城门边上守着的一众将士恐怕也人手一个,他估计是将半个城的天灯都买来了,所以天黑了才回来。
庆幸的是谢潇南在经历了那么多绝望之事,曾经被踩入泥尘中险些爬不起来,千帆阅尽之后他仍然有一颗极具人情味的心,仍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天灯分下去之后,晚饭就准备好了,温梨笙照例跑去敲钟,却见端上桌的菜一个比一个丰盛,什么鸡鱼肉蛋样样俱全,每桌还摆着一壶酒,心想真不愧是小年夜,谢潇南也难得大方了一把。
谢潇南回去换了被雪浸湿的鞋袜和大氅,去到膳房时那里已经坐满了人,菜基本上齐,温梨笙坐在旁边的那张单独的桌子上,正用手托着脑袋盯着桌边的酒坛出神。
他一进门,所有士兵哗啦啦站起来朝他行礼,谢潇南摆了摆手,说道:“今日过节,难得的日子,敞开了吃,不必拘于礼节。”
士兵们个个都很高兴,毕竟平日在训练的时候是很少能碰到酒的,今日不光是伙食变好,还有酒喝,自然对谢潇南百般感谢。
游宗跟在谢潇南身后落座,前几回吃饭的时候,游宗不是在忙别的事情,就是不在宅中,所以这算是头一回坐上这张桌子,对温梨笙笑道:“温姑娘也喜欢喝酒吗?”
温梨笙摇头:“我不喝酒。”
游宗道:“那怪可惜的。”
“我爹说了,酒是穿肠的毒药,这东西不能多喝的。”温梨笙道。
谢潇南嘴角一牵:“郡守倒是说的没错,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这些东西少碰自然是最好的。”
筷子被下人送了上来,温梨笙拿起筷子道:“不过今日小年夜,倒是可以喝一点点的,毕竟也是过节嘛。”
游宗闻言,就真的给她倒了一点点,但这酒既不是果酒,也不是清酒,是味道极其浓郁的烈酒,莫说是一点点了,就是一两滴温梨笙都喝不了,一小口下肚,她顿时整张脸都烧红了,眉毛紧紧拧着,白皙的耳朵尖也染上绯色。
游宗笑着还要给她添一点,她就连连摆手:“不喝了不喝了!”
谢潇南看一眼那已经红透的耳朵尖,就将杯子搁在游宗手边,示意他倒上一杯。
酒开坛之后,整个房中都是浓烈的酒香,伴着饭菜的响起,热闹的声音不绝于耳,温梨笙终于也感受到了些许过节的气息。
谢潇南平日里话就不多,饭桌上更甚,但几杯酒下肚之后,他神色就变得懒散起来,不似平常那样冷着脸,眼角眉梢裹上一层柔和。
游宗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面上总有着微微的笑意,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温梨笙也觉得很放松,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时候会说起之前的战事,那些轻而易举大获全胜的,或是费劲艰辛才赢得的胜利,如今被他们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时,仍让温梨笙觉得这些反贼们的辛苦。
但这些也是他们的勋章,是可以在喝酒的时候拿出来大肆吹牛的事迹。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士兵们陆续离开膳房,温梨笙没急着走,见他们还在说,就留下来继续听。
直到游宗与谢潇南分尽了坛中的最后一口酒,他们才起身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宅中升起一盏盏点亮的天灯,迎着风雪缓缓往天上飘,成为夜幕中的点缀。
膳房门口的空地宽广,温梨笙站在檐下一抬头,就看到头顶上的夜空全是星星点点的灯盏,那是沂关郡中家家户户在饭后点上的,这等天灯盛景她每年都会看见,但每次看见都会被这壮观绚丽的场景迷住。
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一个美好祝愿,承载着人们的祈福。
谢潇南也站着抬头看,停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很幸运。”
温梨笙觉得这话是对她说的,于是转头问道:“世子何出此言。”
“你生在小年夜。”谢潇南道:“你看着漫天的灯盏,像不像是为了庆祝你生辰所放。”
温梨笙心中一动,再抬头看去时也笑出了声:“世子怎么还有这般幼稚的想法,照你这么说的话,那生在大年夜的人岂不是更幸运了?大年的天灯比今日的更多,且还有彻夜不停的鞭炮烟花。”
谢潇南久久无言,似乎是喝得有些醉了,眼中带着温柔,慢慢说道:“至少今日的天灯里,有一部分是为你而放。”
温梨笙笑了笑:“或许吧。”
雪还在下,不过雪势小了很多,走在路上也用不着打伞,温梨笙与谢潇南并肩前行。
路上两人都没有先说话,只是快到庭院的时候,温梨笙问了一句:“世子什么时候走?”
谢潇南停步看她,挂在路边的灯将她的脸笼罩,白嫩的脸蛋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瞧见,直直地盯着他,像是期望他的回答。
他心里清楚,温梨笙肯定是想着让他快些离开沂关郡的,毕竟他现在就是一尊瘟神,去哪都不招待见的那种,只不过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罢了。
但是有那么一刻,谢潇南竟萌生了多留几日的念头,哪怕沂关郡的冬天很冷,但这念头也仅仅只有一刻,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不能在这暂停脚步,于是如实相告:“年后便走。”
很快了,最多在留个七八日。
温梨笙原以为她听到这样的消息会很开心,但此刻却笑不出来,愣愣道:“哦哦,世子倒是行程忙碌。”
“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快走吗?”谢潇南继续往前走:“我行程快不是正合你意?”
温梨笙讪笑两声:“我可没说,不过我也知道世子是大忙人,肯定不会在这里留多久的,毕竟不是还有一半江山没拿下来嘛。”
谢潇南哼笑一声。
温梨笙又说:“那便祝愿世子一路凯歌高唱,顺利夺下奚京。”
谢潇南只说了一句“借你吉言”,而后回了自己寝屋。
晚上喝得有些多,但还没到醉的地步,谢潇南回去沐浴之后躺在床上,又感觉手指骨有些泛痒,这是冻伤复发的前兆,他便翻身下床拿出温梨笙之前给的药膏,用指头取出一点涂在手指上。
以往的冬天他倒不会在意这些,最严重的时候冻伤反复裂开结痂,又痛又痒,最后脓肿到影响了他握剑,还是让医师将脓肉挑开,里面的脓水全部挤出来,覆上厚厚的药膏。
但是不管冻伤再怎么严重,春天一到那些伤口就会慢慢愈合,到最后连疤痕都不会留下,所以谢潇南一直不在意手上的这些冻伤。
不过今年有人给了药。
谢潇南想,这药也不能浪费,正好就给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推进度
沂关郡篇就结束了。
————————
感谢在2022052401:02:37~2022052501:1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2891535个;茄王的书库、761261753。、装兔子的信箱、南沅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06441、花花20瓶;一颗栗栗子10瓶;592891535瓶;远远、七鹿七2瓶;兔神、嘟嘟以嘟以嘟嘟、墨染、mo10276311801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