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房、晾房,到孩子们真正过来办理入学入住,时间已经是六月中上旬,彼时独属霍家的房子也已经到了封梁盖瓦的最后一步。
新房盖好,宽敞也气派,队里过来这边打量的叔伯也好,大嫂子小媳妇也好,没有一个不夸上几句,目露羡慕的。
霍朗原是想让司宁宁过去看看,见证一下的,奈何时间跟扫盲班那边冲撞了,司宁宁没来了。
赵家夫妻也跟越好了似的,一个在扫盲班那边,陪在司宁宁和蒋月身边,辅佐着跟前来的队长和家属一起拉扯,把各项事情都说明白之后,拿出本队的印章,让司宁宁写下条子收据,随后盖下印章。
另一个则是来到霍朗这边。
房子虽然已经建好,但是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家具,而且地上碎砖头、烂瓦片之类的小零碎有不少。
霍朗胡乱把砖头碎瓦拢到一起,用铁锹把它们全部铲到门外一侧堆着。
这些东西他是不打算扔了,等过两天收拾出来,他把院里整整,到时候看着把那些碎砖烂瓦利用起来,在院里铺上一条小道。
免得以后下雨弄脏了司宁宁的鞋,也避免地面湿滑不慎摔倒。
霍朗收拾这些粗糙大件儿,陈莲米则负责清扫屋里各个角落的灰尘和糊在地上干石灰鼓包。
身旁没有别人,陈莲米一边清扫,一边跟霍朗唠叨:
“以前给你介绍,不说不要。好不容易有个你中意的,叫你抓紧点,你又说手里一个妥当的住处都没有,不好开口。”
“现在好了,房子也建成了。那你跟司知青的事儿,什么时候办?”
霍朗胳膊肘筋线鼓起,握紧铁锹把手用力插进碎瓦堆里,铲出一大铲子倒进一侧的筐里,他呵呵笑得爽朗,“这事儿不急,等我先收拾收拾,给屋里置办几个大件儿。”
说罢,又自带趣味笑道:“要真这么急的就把事儿办了,等回头宁宁过来,睡觉都没地儿躺呢。”
陈莲米听了直叹气,可霍朗这话也有点道理。
陈莲米不好反驳,无奈跺脚道:“还不急呢,你不急,你叔都快急死了!”
霍朗薄唇掀起温柔笑意,抬头看了陈莲米一眼,又继续低头忙活,“叔急什么?要急也是急宝康,我这事儿板上钉钉,迟早的。”
陈莲米不以为然,可见霍朗神色不骄不躁十分淡然,她心里就急得慌。
你说这人老大不小了都,多好的姑娘摆在眼前,不干净把事儿办了还在这儿磨叽什么呢?
那要等着以后孩子出生,人家同年同岁的娃娃还不得都能出门打酱油了?
陈莲米缓和语气,认真嘱咐霍朗:“你可别怪婶儿没提醒你,司知青是多好的姑娘,队里都有目共睹,而且你叔打字都不认得几个,你以为他这会儿在扫盲班那儿蹲着做什么?”
队里的人不敢跟霍朗抢,可外人就不一样了。
霍朗隐约明白了点什么,动作慢下,弯弓眉眉头下压,略带了一丝严肃地望着陈莲米。
陈莲米知道他听见心了,可光是听进心里可不够,还得让他着急,让他担心媳妇儿被抢走,然后赶紧把事儿都办利索了才行。
于是陈莲米又继续补充道:
“你这阵子一直忙着建房可能不知道,先前扫盲班扩建,来干活儿的可是隔壁几个生产队的年轻小伙子,他们条件或许不如你,可也都是年轻气盛、有朝气的主儿,人家不怕碰壁吃苦头。”
“司知青长得漂亮,又有文化,待人又亲和,那些大小伙子多少人都盯着呢。”
陈莲米说的是实话。
毕竟又一年的农忙在即,哪个生产队的地里不是一堆的活儿?
就算是送孩子们过来入学,几个生产队队长也够了。
要是怕路上出事,再不济挑几个壮劳力一路护着过来也是够够的,可看看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
一个个的,说是司宁宁三姑六婆的辈分一点都不为过。
这是干嘛来的,陈莲米为霍朗物色了这么多年的媳妇人选,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还能是干嘛的?
打着送孩子过来学知识的幌子,过来相看儿媳妇、孙媳妇的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要是霍朗还不开窍,那陈莲米真的要着急了,万幸霍朗没有让她失望,她话音刚落,就听“歘(chua)”的一声。
霍朗把铁锹差在碎瓦堆上,人长腿一埋,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陈莲米心里一喜,甚是欣慰,可想着今天也有不少小伙子过来,她忙丢了手里的扫帚追出门嘱咐道:
“你斯文点!让他们瞧出司知青是你媳妇就够了,别打人啊!”
“别打人”这几个字,陈莲米连续嘱咐了三四遍。
霍朗人高马大,又当过兵,姑且算是练过家子的,他要是生气来一拳头下去,那还不得砸坏人家半个脑袋?
那可要不得。
想着,陈莲米心里有点没谱,草草收拾了一下赶紧的就把东西放下,将霍家大门掩好跟着去了队里。
另一边,司宁宁在嘈杂的交谈声中埋头在桌前写字,跟前突然“啪嗒”的一下,她盯着笔尖的眸子微微上移,就看见一只男性才有的修长且粗糙的手撑在桌面。
目光重新落回笔尖处,司宁宁利落写着入学日期和孩子姓名,顺带简单写下扫盲班地点以及学生家庭地址,为了避免以后扯皮,司宁宁将字迹写得十分清晰。
“这位同志请稍等一下,收据马上写好,一会儿请拿着这个找我们队长盖章。”
她头也不抬地自顾自说着,说完没等到对方回应也不觉得奇怪,直到写完所有信息,抬头将条子递出去,看见来人才倏地一愣。
“你怎么来了?”
“婶子说来了不少人,很热闹,我就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