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子停下，叶绒收回视线，沈晏清睁开眼。
下了车，俩人踩着落日的余晖往里边走。
叶绒因为晃神落后了一步，她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沈晏清。
暮气沉沉，深入骨髓的疲惫将他笼罩，他不反抗也不挣扎，任由自己沉进那散发着**气息的沼泽，同周遭的死物一起腐烂。
她又看向前边寸土寸金的建筑物。
在叶绒的眼中，白藏公馆历经时光的洗礼，它在这个时代依然奢华大气，还有一份被时间门沉淀下来的古朴，但对面前这个人来说，白藏公馆更像无法逃脱的牢笼，是择人而噬的深渊。
他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那一瞬，叶绒突然想伸手拉住他。
然而，在她理性回归之前，手已经拽住了他的衣袖。
“沈晏清……你要不要跟我走？”那一瞬脱口而出的话，叶绒自己也怔了下，眼睫轻颤，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沈晏清黑沉无光的眼瞳滑过一道辨不清的复杂情绪，他转过身看向面前显得小心翼翼的小姑娘。
小姑娘虽然紧张，但目光却没有一丝回避，就这么望进他眼底，眼瞳昭彻明亮又软和。
沈晏清眸光顿了一下，像蝴蝶的翅膀掠过水面，那细微的动静不留意根本无从察觉……却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潮湿昏暗弥漫着死气的沼泽落入了一点微光，在察觉到的时候那微光已然形成无法忽视的一捧火，燃烧着让人眼目昏眩的光热。
沈晏清毕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一直以来他鲜少有过太大的情绪波动的时候，哪怕当年目睹最肮脏的场面他也心无波澜，哪怕把沈家的那些人关进精神病院他内心深处也是一潭死水。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那一瞬的波动，以及那波动又是因为谁。
捕捉到自己的情绪，沈晏清心中并没多少意外，只是有几分感慨。
身旁的小姑娘和之前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呢？沈晏清也说不上来，他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狡猾的、满心算计的，心狠手辣的、口腹蜜剑的……面前的小姑娘实在不够看，很多时候一些心思和情绪一眼就能看到底。
虽然身上有秘密，但这点她似乎并没有刻意遮掩，反而相当坦然。
沈晏清一开始有点在意，却没有去深究的打算。
再之后，他想着她迟早会暴露，也确实不上心。
他原以为很快会和之前一样厌倦这个小姑娘，一个月的时间门，不管有心无心都足够他看清这个小姑娘。
然而直到现在，沈晏清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够在生死之间门以自己的身体替他挡去爆炸飞散的弹片，又为什么能够在枪口下不顾一切护着他。
圣马洛岛，她甚至还能分心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异国少年。
在景山偏远的山村里，那丑恶肮脏没让她心生惧怕和退缩，她毫不犹豫地救下那个被拐卖的被当做牲畜一样用铁链拴着的女人。
然而，这一切丑恶也没能在她眼中落下阴霾。
沈晏清不自觉地想起初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双眼睛因为太过干净和从容总是会让人多留意几分，哪怕纸醉金迷的灯光下，周遭混乱的人群中，也会不自觉留意到她的存在。
与那靡靡氛围格格不入，却又融合得十分好，同样带着野心和目的，她却拥有一双干净清亮的眼眸。
那不被黑暗和脏污侵蚀的眼睛。
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眸，沈晏清语气很轻也很随意：“去哪里？”
“哪里都好，我们不回白藏公馆了怎么样？”见他神色和平常一样，叶绒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模样，又因为知道沈晏清清心寡欲没有心的本质，所以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张口就来：“我想多一些和您相处的时间门，我们相识一场，等分别之后还能留下一段不错的回忆不是？”
小姑娘望着她的眼瞳清亮带着柔和的笑意，刚才的紧张和小心翼翼一下子就不见了，漂亮明艳的小脸写着轻松和坦然。
没有陷入恋爱的忐忑与羞涩，言语间门也很随意，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关心。
因为太过聪明和敏锐，眼前的小姑娘也许发现了什么，虽然其中也有沈晏清自己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暴露出来的东西。
但小姑娘不以为意，眼里也不曾露出抗拒疏离的模样。
明亮又包容。
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半晌，似叹息般感慨：“如果在十年前遇见你，我想我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你。”
“………？？？”叶绒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懵怔在原地，差点没绷住表情：“可十年前……我才九岁。”
“我对小孩子不感兴趣。”对她跑偏重点的行为一点儿也不在意，沈晏清声音是一如既往地的轻声慢语，他耐心地同面前的小姑娘解释：“十年前的我会无法自拔地喜欢上现在的你。”
沈晏清也有过年轻的时候，他的欲望强烈且扭曲，他也对自己的喜好相当清楚。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也许会不择手段将其圈养在自己身边。毕竟，他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骨子里的丑陋肮脏遗传得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沈晏清微垂的眼眸抬起，看向她，笑了一下。
真是个幸运的小姑娘。
“………”
叶绒半晌才从对方的笑容里缓过来，只觉得危险，但也就那一瞬而已，因为对方又恢复了行将就木的倦怠模样。
那一瞬间门被猎食者盯住的感觉恍若是她的错觉。
……是错觉吧？
对上那带着深邃带着笑意的眼，叶绒眨了眨眼，强行把话题拉回来：“那您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