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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军区医院。
确认过叶绒和沈晏清都没有生命危险后,金琳和NSI的大家都松了口气。
沈晏清轻微的脑震荡,脚踝骨折,手术非常成功,今后也不会留下后遗症。叶绒背部受到撞击,几乎整个背都是淤血,好在她服用过水仙,身体自愈能力远超旁人,用过药后淤血没有一开始那么触目惊心了。
谁都知道雪崩下人的存活率极低,如果不是有天水碧护身,那样的情况下哪怕救援及时也不敢保证俩人都能够生还。
昨天晚上部长接到外勤组成员的报告后一个电话打到了卢将军那里,然后就近调取军机和人员前去营救。
现在俩人的情况都不错,沈晏清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人精神并没有太过虚弱,他的助理和秘书都赶了过来,天亮后沈晏清吃了点东西,现在已经能坐起身处理公司事务了。
而叶绒,除了一开始背部疼痛睡得并不安稳,用过止痛药后,她睡得香甜。
金琳坐在叶绒病床前,算算时间,她应该也快醒了,于是起身让守在门口的同事去买点吃的。
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叶绒一觉睡醒,陌生的天花板,以及门口有压低声音的说话声,叶绒看过去,是琳姐。
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背还有点疼,用不了力。
金琳回过身看到她醒过来了,三步做两步来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身:“是想去洗手间吗?”
叶绒摇摇头,问:“沈晏清怎么样了?”
“他比你醒得早,这会儿也没闲下来。”金琳笑了笑,“沈晏清的病房就在你隔壁,门口警卫24小时守着,放心吧。”
叶绒点点头,这确实让人安心。
今天是系统倒计时的最后一天,在国家这样周全的防护下,也没什么危险了。
想到昨天晚上突如其来的雪崩,再想到系统特意建议她一个月内完成任务,叶绒深知最致命的危险就是昨天晚上了。
如果不是天水碧护主,她和沈晏清当时可真就危险了。
“另外你的手机我们是在天亮后才找到,因为当时开不了机,所以送到技术部了,发现手机并没有什么损伤,开不了机只是气温太低的缘故。”金琳告诉她,“等会儿你的手机便会送过来。”
“嗯。”叶绒隐约觉得就算把手机丢了,她也不会和系统解绑,除非真正完成任务。死亡威胁可从来没有远离她。
叶绒想,等任务彻底结束后,她一定要换手机!
可能昨晚睡眠质量不错,叶绒感觉整个人状态好极了,得益于身体的恢复力,她坐了一会儿后背部痛感也没那么明显了。
她起身试了试,问题不大。
叶绒简单洗漱完,回来便看到护士和医生来了。
女护士温柔开口:“叶绒,我们检查一下你的背部情况。”
“好的。”叶绒坐回床上。
护士和医生看到她背部淤血基本都化开了,一晚过去,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昨晚看到的大片触目惊心的淤血现在已经肉眼可见地变浅了,这姑娘的恢复能力太强了。
惊讶归惊讶,这无疑是好事。
这位姑娘和隔壁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连院长都十分关心,最让人在意的是门口将这两间病房守得跟铁桶似的保镖,那几位与其说保镖不如说是警卫,那气势和素质绝不是普通的保镖。
虽然她们心中好奇这两位模样不俗的男女什么身份,但也知道不该知道还是不要知道好,加上军区医院时常也会有些身份特殊的病人,所以也没有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让护士上过药,叶绒穿着病号服走了会儿,然后琳姐给她拿来了早餐。
“你先吃点东西。”
“好。”叶绒坐下。
早餐清淡但美味,很合胃口,叶绒吃完后询问金琳:“我能去隔壁看看沈晏清吗?”
金琳点头:“当然可以。”
室内暖气足,并不觉得冷,金琳还是给她搭了件薄外套。
叶绒走到隔壁门口,便看到沈晏清也一身病号服,精神看起来不错,手上看着一份文件,然后在末尾签字,打了石膏的脚并没有影响到他办公的状态。
叶绒在门口站住,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敲门示意的时候,低头看文件的男人抬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叶绒顿了顿。
那双有些内双的眼睛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觉得特别,垂下眼的时候,黑睛微藏,给人一种威严的清冷感,不可接近。但在他抬眼的时候,内勾外翘的眼尾自然向外延伸,平和的目光给人一种被纵容的错觉。
两极反差,但哪一个都是他。
唯一与以往些微不同的便是即使躺在病床上,也没有和以往一样给人死气沉沉行将就木的感觉。
很平静,也很平和。
但这在沈晏清身上也相当于奇迹了。
就好像深冬迎春,腐烂的枯枝上骤然抽出了不可见的新绿。
也许那抹新绿是眼花时的错觉,但至少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对于叶绒来说,已经非常惊喜了。
见她站在门口望着自己也不进来,沈晏清这才开口:“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
“好哦。”叶绒眉眼弯弯,穿着病号服却丝毫没有病号的感觉,
走近了,看到他额头缠了一圈纱布,额头碎发随意地垂下,不难看,反而有点战损美人的感觉,那张过于优越的脸平白多了几分破碎感。
叶绒见他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弱声:“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听到她又乖顺地用敬语,沈晏清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几份急需要我签字的文件,你等会儿。”
“嗯。”叶绒乖乖点头。
她安静地坐着,时不时看沈晏清一眼,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确实很有魅力,更不用说他本身具备这种素质和才能,是天生的掌舵者。
不过短短十分钟,沈晏清便将手里边的文件交给旁边正在等候的助理,然后才看向她:“你的伤没事了吗?”
“没事,医生和护士都说我恢复得特别好,烧退了,淤血也散了很多,根本不用住院,但医生还是让我留下观察两天。”叶绒看向他,目光落在他脚踝上,“你可能得住几天了,之后还得好好养伤。”
“嗯。”沈晏清颔首,这些主治医生自然给他说过,他醒后也让秘书去隔壁看看她的情况,得知她病房有人照顾,便让秘书回来了。
“你先出院的话到时候我让人先接你回去?”
听到沈晏清在征询她的意见,叶绒眨了眨眼,笑:“我想在这里陪着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吧。”
沈晏清看了她几眼,目光从她手腕滑过,轻轻“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救援赶到的时候,沈晏清也不知道怎么了,将她给自己脚踝系上的浅青色丝带解下收在了西装口袋中。
当时只是觉得她平日很爱惜这条丝带,基本随身带着,不想给她弄丢,就收起来了。
西装和丝带早上的时候他已经让秘书送去干洗,只等着送回来后再还给她。
沈晏清本想给她买新的,但想起她好几次看着这条丝带的目光不像是仅仅在看丝带,特别是她处在紧张不安的时候,她都会不自觉地去碰它,这条丝带对她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想到这儿,沈晏清便也没有开这个口了。
叶绒陪着坐了会儿,陪他说了会儿话,现在她面对沈晏清自然放松,没有以往的小心翼翼,加上沈晏清阅历摆在那儿,什么话题都能聊,又有意无意的迁就话题,所以聊天氛围十分愉快。
这样的时间一点也不无聊,直到中午了叶绒才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然后看到金琳似乎在等她。
叶绒走了过去:“琳姐,在等我?”
“坐。”金琳示意她坐下,然后拿出刚才同事送过来的手机推到她面前:“刚才送过来的,你看看。”
叶绒接过,手机看着没有一点损伤,看着全新。
然后她自然地点开系统,并发现沈晏清的好感度飙升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数值。
“我们猜与昨天晚上有关。”金琳笑了笑,“不过我想现在你更在意倒计时吧?”
“嗯。”叶绒虽然惊讶好感度的飙升,但她更在意沈晏清卡牌旁边那个红色的倒计时,特别是今天是最后一天。
金琳带着安抚意味开口:“之所以送到军区医院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所以不用太担心,沈晏清那边我们看着呢。”
对呀。
这里是军区医院,某种程度上来说非常安全,门口又有警卫24小时就近保护,国家的能力她还是相信的。
意识到这点后叶绒顿时安了心。
但是到了晚上后,她怎么也睡不着,金琳催了几次后发现她挂念着什么后也不催了。
叶绒就这么听着指针滴答滴答走过,一直萎靡地熬到凌晨,她突然就精神了,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系统界面,当她看到沈晏清的卡牌旁那个红色的倒三角符号内的数字真正消失了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叶绒才对系统的33天倒计时真正过去了的真实感,这意味着沈晏清不会再面临不可抗的死亡威胁。
书中沈晏清的死亡结局已经发生了改变,这意味着他的未来也已经改变了。
大约是心情好状态佳,叶绒背后的淤血短短两天就基本化开了,能跑能跳也不疼了。
医生和护士惊讶于她的恢复能力,准许她办理出院手续。
办理完出院手续后叶绒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沈晏清的病房,他的伤也恢复得不错,精神一直都很好,甚至很多时候他给人的感觉也根本不像是一个病人的样子。
就这样,叶绒陪了几天,沈晏清也可以出院了。
他出院那天,外边难得出了太阳。
沈晏清坐在轮椅上,丝毫不显弱势,那感觉跟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没有差别,西装笔挺,气度雍容,这可能就是大佬的从容吧。
阳光下,他周身也仿佛也因此被染上了一丝温度。
叶绒惊喜他身上细微的变化,她忍不住眉眼弯起:“今天天气真好。”
沈晏清见她很开心的模样,嘴角也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不是人前程序化不及眼底的笑,似乎只是单纯地被身旁这个小姑娘的好心情所感染。
草木腐朽之地不知什么时候遗落了一枚很小的种子,那枚种子原本会随同周遭一起腐烂,但意外地它破开了壳,这片地方也因此被赋予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生机。
叶绒站在阳光下,心情很好。
那天晚上还是在沈晏清身上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沈晏清的阅历和城府摆在那里,从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会是一个会被人轻易左右和影响的人,这一点叶绒很早就明白了。
所以这样的变化如果只是叶绒自己,她肯定做不到。
回到白藏公馆。
保镖并没有离开,和往常一样保护沈晏清的人身安全。
而沈晏清也和平常一样,并没有太关注他们。
沈晏清才回来一会儿他的助理便来了一趟,不知说了什么,转头看向叶绒:“带我去书房。”
叶绒点点头,推着他的轮椅送他去书房。
见他确实很忙碌的样子,叶绒也没有劝阻,只说道:“医生说您得好好修养,记得不要太辛苦了。”
“我知道,只是开个视频会议。”沈晏清颔首,目送她离开。
叶绒出门还贴心地给他关上书房的门。
就这样,沈晏清在家一边养伤一边办公,而叶绒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是比以前更自由松散了。
打打游戏追追剧,白藏公馆连美食的种类都多了起来,日子太舒服,让她险些忘了自己还在任务中。
直到几天后的傍晚,叶绒见到了一位意外来客。
叶绒没有想到沈老太太会过来探病,住院期间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沈老太太对沈晏清的感情不能说不在意,但那种感情更像是介于厌恶和恐惧之间。
叶绒起身落落大方打了个招呼:“沈老夫人好。”
沈老太太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淡颔首,一如既往地冷淡。叶绒完全不在意。
这时,去给沈晏清传话的女佣下来说道:“沈先生在书房,您随我来。”
魏韵书上楼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沈晏清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了条薄毯,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毫无变化,一派雍容模样。
魏韵书径自坐下,对沈晏清道:“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沈晏清没有接话,并不是有多厌恶和恶心眼前这个人和她儿子,只是单纯觉得厌烦。
一直以来,他都在折磨沈家人,并不是单纯出于仇恨,或者想给母亲报仇的心思,而是他潜意识里厌烦自己的出生,厌烦导致发生这一切的源头,这个源头便是沈家。
往上数,沈家不乏luàn • lún留下的血脉,所以沈家后代基本少有正常人。这座富丽堂皇华贵无比的白藏公馆底下不知道掩盖了多少肮脏污秽的事。
母亲自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整夜整夜梦见母亲的死亡的画面,那画面就像钉在灵魂深处的一枚钉子,反反复复研磨,让他不得安宁。
梦中的场景就是被雪覆盖的白藏公馆。
沈晏清很早就明白就算沈家人全部死光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也回不来,就算回来也不会为此高兴。因为这里对她而言与地狱无异,沈家的这些人就是活着的恶鬼。
那段时间对沈晏清来说实在是很痛苦,可他又没有懦弱到要自己结束生命。毕竟,真正该死的人不是他。
于是,他就想,既然那些人让他活着不得安宁,他自然也不能让他们活得太舒服,但没想到那些人太过废物,疯得这么快。
坚持得最久的只有眼前这个鹤发鸡皮的老妇人。
她手中的权利被他架空,目睹沈家的人疯的疯,逃的逃,目睹亲生儿子像一只发狂的牲畜活得毫无身为人的尊严……现在,她看起来也快坚持不住了。
在做垂死挣扎,想要从小姑娘那儿寻找突破口,真是人老了。
沈晏清看了她一眼,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轮椅扶手,开口:“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让你去国外安享晚年,和你儿子一起。”
魏韵书刚要开口拒绝,沈晏清却笑了一下,笑不及眼底:“请想好了再回答。”
魏韵书脸皮抽了一下,胸口因为隐忍怒火微微起伏,那双眼睛看向她的眼神平淡又冷漠,还有洞悉一切的高高在上。
魏韵书心中又惊又怒,看着这个怪物,嗓音嘶哑:“沈铎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是你的亲奶奶,你一定要逼我们至此吗!”
听到这句话,沈晏清面上笑意不改:“你纵容你亲儿子奸污囚禁折磨他自己亲妹妹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自己长辈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