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吴熳方提起王熙凤,被正主听了去,一声笑骂后,搴帘入内,一如林妹妹对其初印象,彩绣辉煌,绮丽夺目。
故人相见,王熙凤面上含笑,却冷眼觑着这个曾经踩了她一头的女人,嘴里调侃道,“十年前咱们有缘一个屋檐下住了几日,十余年后,又成一家子骨肉,怎的,赚你一声‘嫂子’,你不服,就巴巴喊我大名?”
吴熳三人见来人,起身见礼。
王熙凤身后又跟着一人进屋,身形消瘦、一身素色衣裳,轻摇她的手臂,笑道,“一见面就打趣新媳妇,你这嫂子作成这样,还怪别人?”
王熙凤显然与来人极熟,转头就嗔了一眼。
林黛玉在吴熳身边为她介绍,另一人果然是李纨,吴熳便各称一声“嫂子”。
两人来了,炕上不好宽坐,林黛玉与薛宝钗让了座,叫人移了薰笼、绣墩来,挨着炕边坐下,几人好说话。
见人安置好,丫鬟又分别捧了茶,王熙凤才望着吴熳,问道,“要问我什么?”
薛宝钗笑着把话接了过去,“是我,我问问琛大嫂子待选的章程,哪知竟是舍近求远了,琛大嫂子说该问琏二嫂子呢!”
这家嫂子那家嫂子,绕来绕去,倒是合了李纨进门那句“新媳妇”,几人遂笑望着吴熳打趣儿,吴熳动了动嘴角,略作含羞低头,算是回应。
笑过后,王熙凤轻“哼”一声,自嘲道,“是该问我。”
当年,各家姑娘入宫,只她与吴漫容貌最盛,遂遭了排挤,两人又整好住一屋,王熙凤见这姑娘虽出身小官之家,但性格端方娴静,不似那等小家子气的,自然欢喜交好,两人同住五日,倒处出些感情来。
只没想到,备选之事,王家托了人,她亦准备精心,且在众人中样貌品性处处拔尖,却因不识字一条,被这个事事不出头的捡了去。
为此,她怄了好几年,每每耳闻明昌郡主又带着伴读做了甚热闹事,都要咬牙一回。
只风水轮流转,义忠亲王坏事了,吴漫被家里人作践之事,又传入王熙凤耳中,她觉出了口恶气的同时,又恨她不成器,由着人这般糟蹋。
后几年,她成婚,心思只围着二爷巧姐儿太太老太太,及这偌大的荣国府转,哪儿还记得起这么个人。
敦太太着人送喜帖来,她倒是吃了一惊,不过,揣摩着老太太和太太的态度,她便也没去凑那热闹。
今儿居然听人上门了,可不得来瞧瞧,好好奚落一番。
可这一见面儿,原本多娴静温柔一人儿,变得冷情冷脸,也不知遭了多少罪,才能成这副模样。
王熙凤心思略转,又觉着没意思。
吴熳没遇贾琛前,只当吴漫记忆中的王熙凤,恰巧与红楼中的王熙凤同名罢了。
遇上贾琛后,她重理了记忆,方理出如此一段缘。
不过,也没想着续,不过短短五天,吴熳估摸着这么多年过去,王熙凤怕是早忘了,不想人不仅记得,还能找来。
几人复说起待选之事,王熙凤只敷衍说了几样儿,宝丫头又选不上,何必浪费口舌。
倒不是为着薛蟠打死人命,在官府挂了名的事儿,盖因她少孤。
陪侍公主郡主,不说四角俱全,至少也该是有福之人,父母不齐,第一轮就会被筛下,除非能搭上宫里办事之人,且使了大把银子进去。
而如今,薛家没落了,倚着贾王两家之势才不被人欺凌,空有钱财也不敢往出使,哪里走得了这条路子,财大露白,非被人撕了吞掉不可。
有她之例在前,王熙凤不信姑妈不知宝丫头定会落选收场,她不挑破,只当全姑妈脸面。
倒不晓得宝丫头知不知情,便是不知,待选之事不问她,反绕一大弯找了吴漫,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李纨也是,平日少在府里走动,也不见与林丫头有多深交情,今儿居然主动往这屋里来瞧人,眼瞅着也像是有事儿的。
呵,王熙凤嗤笑,今儿倒是稀奇,人人有事,单她一个“大忙人”闲逛来了。
时隔多年又提待选之事,王熙凤饮了一口茶,感叹自嘲道,“我是有心栽花求不得,倒被个无心插柳的捡了去。”说着,不忘白眼吴漫,佯作生气。
不过想想这结局,她倒是庆幸被捡了去,不然这雷可就她王家顶了,叔叔如今能不能升九省统制还未可知。
几人听着她话,又见她模样,再笑。
待笑毕,李纨突问起吴熳,“怎不见敦太太?”
王熙凤低头剥瓜子,哦?原是冲着敦太太来的。
只听吴熳答,“我家太太说,来了两次都不曾拜访过二太太,今儿一定要去拜见一回。”
却说贾林氏这头,入了荣府正院,又被婆子引到东廊下的小正房内。
远房妯娌少交往,但都是常年外出交际应酬的体面人,见面先寒暄,不多会儿,贾林氏隐透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