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吴熳胤礽带着兆利,并十五名护卫及五辆车马行李,缓行上路。
一路走走停停,胤礽时骑马时乘车,时车上写写画画,时地下与老农谈笑,时与小商小贩为一文钱议价,时又寄情山水,与吴熳讲述各山各水之来源典故,古今诗人骚客对其之绮丽描绘。
吴熳静心听着,将此人世俗逐利、清贵博学面面看了个遍。
一日,男人纵情,在山间石台上,泼墨一幅山水图,且题诗一首,吴熳凭借吴漫的文化修养,知其画其字极其不凡,堪称大家,后见他着兆利特别取了一枚印章来,郑重印上。
当她看清印章所刻之字时,愣怔片刻,方知他那一身神鬼莫近的帝王紫气从何而来。
胤礽,清朝最后一位公开册立的皇太子。
作为一个夺嫡失败者,吴熳从清宫剧中了解到的废太子胤礽,形象多是负面的,性情乖张、不孝不悌、好色轻狂……
而实际相处下来,吴熳眼中的贾琛,极孝顺父母,心思缜密、冷静自持,唯一与上辈子认知相同的,大概只有偶尔表露出的上位者的霸道。
吴熳看着这个掉马而不自知,兴致高涨邀她赏画的男人,心想着,不知到她掉马的那一天,这男人知她文学素养不高,会不会后悔跟她浪费这许多口水。
只那是以后,如今的吴熳只静静听着,偶尔评价上一两句,让男人尽兴而归。
自从发现贾琛的真实身份后,吴熳再观他的日常行事,许多都有了解释。
比如他的衣服从来只有石青、淡金两色,石青色正统庄重,乃是古代皇室服饰的主色调。
淡金色,吴熳估摸着是他如今不能着明黄,退而求其次。衣服多是素面,只袖口和领口偶有祥云纹和卐字福纹,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本朝有律,五品官下不得用蟒缎,所以干脆连花纹也不用了,只着素衣。
再如他的生活极其奢雅,所用之物,只要没有明律限制,比上用的都好,有限制之物,也必是范围内顶好的东西。
吴熳又想起婆母与她说过,家里下人原没这么多的,她与公公成亲时也不过三十多人伺候罢了,其余一百多人都是贾琛十四岁理事以后,陆续添进来的。
他真是将日子过成了太子的模样,只是没有了上辈子的父子猜忌、兄弟相争、家国责任,更加纵情肆意,悠然喜乐。
路上的日子,不止吴熳更了解胤礽,胤礽也更好奇吴熳。
妻子入了山林,简直如鱼得水,不止骑射一把好手,对野外饭食烹饪也极擅长,经常指点随行厨子哪些野菜可食用,如何烹制更美味,叫厨子、护院们都惊奇不已。
只兆利,对大奶奶迷之信任,不管吴熳会什么都觉理所应当,对看不透事实的“蠢人”们,极为不屑。
路上已行半月,忽有一日,走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家,眼见天色渐暗,车上备用水不足,兆利有些着急。
不想,峰回路转,车马行过一片槲树林,忽见一处竹屋,他喜出望外,敲响车壁请示二位主子。
胤礽吴熳坐在车上干等也无聊,便相偕跟着兆利去看看。
走进一瞧,此是一处书斋,竹篱作墙,花丛错落,清幽雅致,想主人应是个不俗之人。
不承望,兆利上前叩扉,出来一个慌忙整衣的书生,脸上带着欣喜,不想见所来非人,笑意瞬时收敛,沉声问他们何人,有何贵干。
胤礽见他脚步虚浮,眼下青黑,一看便是个耽于美色之徒,不免失望。
只听兆利与他说明来意,他引颈望了这一大行人马,摇头拒绝说,他这清斋地方小,住不下,叫他们再往东行六七里地,那里有村庄,方便借宿。
兆利听了略失望,却见书生院中有井,便问可否叫他们灌满水再走,万一书生诳他,往后没有村庄,没水可连饭都做不了,他需考虑深远些。
书生虽不耐,但见他们衣着华丽,不好多得罪,便允了。
兆利连忙叫来两个护院汲水,一面又嬉笑着与书生闲话,问他此地叫什么,六七里地外的庄子叫什么,可书生似在等人,不时往外看,态度颇为不耐。
吴熳隔着帷帽,认真打量了书生的神色,又仔细观察了周遭环境,伸手扯扯胤礽的袖子,示意他回车上。
胤礽会意,与书生拱拱手,便揽着妻子转身,往回走去。
倒是那书生瞧见女子的纤纤素手,多看了两眼,只见女子一件素白披风,里面隐约可见鹅黄春衫,身姿曼妙风流,心中暗叹,不知帷帽下是何模样,比之三姐如何?
转眼又自我否定,三姐容华若仙,一般女子如何比得,尤其还是一已婚妇人,如此比较,可是玷污了三姐!
吴熳对人视线敏.感,察觉那书生看她,身子僵了一瞬。
胤礽立有所觉,回头厉色看了那书生一眼,把人吓得心虚转头,方搂着妻子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