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关于今上和大皇子的各种流言,就开始在京城中传播开来。
“官家好多天没见了?”
“是啊,皇后娘娘也不见人。”
“上元那天没人看到,就觉得奇怪了。”
宋恒和罗娥做皇帝和皇后很不靠谱,但是在京城的百姓中口碑还算不错。两个人都贪玩好热闹,每逢佳节都会出宫与民同乐。京城中不少人都见过他们。尤其是做生意的人家,帝后出手大方,哪怕他们一文钱不给,只要之后打出连帝后都喜欢的招牌,他们的店铺就能生意兴隆。
而且上行下效,京城中的宵禁形同虚设就是由他们而起。
商家做生意的自然乐意。无论是哪里来的人到了京城,入目皆是一片繁华。
现在表面上看,京城还是一样。但是开店从商的人最敏感,哪怕街面上依旧人来人往,他们店铺内的营业额实打实下滑了。一些平日里经常往来的纨绔子弟,都一个个不见了踪影。
饭点结束后,几个店小二看到掌柜的穿戴整齐出门,过了一阵又回来,纷纷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他们已经打扫好店铺,留下轮值的小二,几个人一起回到后厨更远,柴房附近的一间房间里,简单擦洗了一下往通铺上一坐。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儿了?”
“咱们店的生意比往年差了点。别不是开不下去,要关门了吧?”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关门也不会去找对门的辛掌柜。两个人整天斗得比斗鸡还狠,刚出门还搀着手。”
他们正说着,几个帮厨也进来休息,听到他们的话小声说道:“你们还没听说吧?这京城……咱大月要变天了!”
“嚯!怎么回事?”
在众人的连连追问下,帮厨拿腔作势了一番,才扬着下巴说道:“我听说啊……”他笔画了一个向上的手势,“不行了。”
“啊?”众人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也是听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有一个店小二说道:“我昨天也听到客人这么说了。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估摸着就是这么一回事。”
其他几个人纷纷变了脸色:“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们倒不是出于尊敬爱戴大月的皇帝才这么惊慌,而是出于朴素的认知——皇帝是天子,就是他们平头老百姓的天,皇帝要是驾崩了,那他们的天也就塌了。
几个人纷纷感觉惶惶。
也有人不理解:“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就是到时候大概得守国丧。你们谁家要办喜事的,赶紧趁着这几日办了,别拖着到时候没法办。”
说到自家的事情,几个人立刻就抛开了天塌不塌的问题:“还是老哥通透。我弟弟本来说的年底娶媳妇,还是让他们赶紧把事情办了。”
类似的对话在贩夫走卒之间流传,在士大夫之间传得更真。
平时他们对皇帝有诸多不满归不满,但是皇帝不见了都十天半个月了,哪怕是出去玩耍,至少也有个声不是?
要说皇帝病了,太医院可是一片平静。
士大夫们知道的消息更多,愈发感觉事态不好。
“文娘,你带着孩子们收拾东西,回老家住一阵。大郎、二郎,你们沿途照顾好母亲和妹妹。老家房舍有老奴看顾,先委屈住上一阵。”等妻女一脸忧心地去收拾细软之后,他拉着两个儿子吩咐,“回去多留意有什么易守难攻的地方,若是没有,就把老家围墙高筑,多屯米粮,行事低调些。”
两个儿子最近也听到些风声:“爹,应当不至于吧。就算……那位不好了,现在不是大皇子监国嘛。难不成还有变数?”
做爹的毕竟正经做了一些年的官,哪怕官职不大,能够稳坐京官,本事消息都是不差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在家自己说说,可别出去乱说。”见两个儿子连连点头,几乎用气音说道,“若是官家真的不好了,那传位于大皇子,咱们做臣子的按部就班就是。但是现在官家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说让大皇子监国,可谁也没见诏书。”
两个儿子年纪轻,也是成长在官宦之家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哪还有不明白的?
“爹的意思是,大皇子谋反?”
另一个紧接着问:“可是大皇子图什么呢?谁不知道将来这江山肯定是他的,哪儿还有人能和他争?”
“宋家长寿,官家今年才几岁?多的不说,要是再在位子上坐个二三十年,底下的皇子们都长成了。官家又迟迟没有立太子,大皇子大概是等不及了吧?”
“嘶——”父子倒抽一口冷气,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
一阵沉默之后,他们纷纷动起手来,加入收拾细软的行列中。两个儿子还劝父亲:“爹,您要不也告假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是啊,大不了您致仕,等局势稳定了,再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