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四阿哥和太子那边起了冲突,这位心里哀痛的帝王方才发现了周围不对劲的地方。
梁九功从太子的身后绕过来,匆匆走到康熙帝身边:“陛下,殿下过来了。”
康熙帝愣了一下方才缓缓望过去:“胤礽啊。”
说着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也有湿润泪意。只是不甚明显。
胤禛发现了,偷偷侧头朝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望了过去。
可是,这俩弟弟压根没看到他的示意。
十四阿哥怒怼太子之后,十三阿哥也从后走了出去,朝着太子一拱手,又道:“十八弟半夜没了,我们都很伤心。一直在陪着皇阿玛守着十八弟离开。太子殿下丝毫不见悲痛也就罢了,甚至还有心思调侃四哥和四嫂的感情好,这是弟弟万万没想到的。”
十三阿哥从小就跟四阿哥感情甚好,遇到了四阿哥被人这般说着,他的脾气就也上来了,说话夹枪带棒冲得很。
太子当时脸色不太好看起来:“老十三你什么意思。十八弟没了,难道我不难过吗?你以为只有你难过?”
他又朝向十四阿哥:“你急什么急。看你这臭脾气。我和四弟开玩笑,四弟还没说什么,你们俩倒是叽叽歪歪开了。没见过你们这样做弟弟的!”
这时候,一道震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朕也没见过你这样做哥哥的!”康熙帝三两步走到了太子的跟前,抬手朝着太子的侧脸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太子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颊,呆呆地望着康熙帝,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康熙帝怒指太子,厉声训斥:“你十八弟没了!朕让人去叫了你们所有兄弟,唯独你,只有你!拖拖拉拉不肯过来!即便是过来了,也丝毫不见悲痛,只嬉笑怒骂,甚至还对着你悲伤的四弟在说笑!”
康熙帝伸手把四阿哥拉了过来:“你说你四弟什么?你再说一遍!朕倒要听听,一个是早早赶了过来,恨不得以哥哥的身份过去给小十八守灵的四贝勒。一个迟迟不肯过来,一遍两遍好不容易请了来,即便是来了,也丝毫不为弟弟的离去而伤心的太子殿下!朕要看看,哪一个才能算得上是朕的好儿子!”
四阿哥神色悲戚,拱手说道:“还请皇阿玛莫要太过悲伤,请皇阿玛注意身体。大清还得靠皇阿玛费心撑着。”
康熙帝欣慰地拍了拍四阿哥肩膀。
太子忙说:“皇阿玛!儿臣也是很悲伤的。只是……只是昨儿晚上吃了酒,刚才没能一下子醒来……再说了,今儿早晨着实热了些……”
大皇子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今日寒凉,我们都是盖了两层被子御寒的。”
说罢,大皇子仿佛刚刚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说道:“啊对了,太子莫不是身边伺候的人太多,人挨着人,又做了刚才太子殿下亲口说的那种‘耕耘’之事,方才觉得热的?”
太子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老大你说的什么话!”
“太子殿下对四贝勒说的是什么话,我对太子殿下说的就是什么话。”大皇子叹了口气:“太子殿下用‘耕耘’一事说四阿哥和四福晋的时候,十三弟十四弟为四阿哥和四福晋开脱,太子殿下生气得很。如今同样的字眼儿用在了太子殿下的身上,殿下,你倒是要恼羞成怒了吗?”
太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但,转眸看到了康熙帝的神色后,他这种气愤又化成了恐惧。
“皇、皇阿玛。”太子磕磕巴巴说道:“儿臣,儿、儿臣只是……”
“混账东西!”康熙帝勃然大怒:“滚出去!这里不需要你!”
太子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不迭地跪了下来,膝行到康熙帝脚边:“皇阿玛!儿臣真的是无心的!无心的!儿臣想着,想着现在大家气氛不太好,说两句让气氛好一点……”
康熙帝正在怒头上,再加上憋了一个晚上的伤心,登时火冒三丈,抬脚把太子踹出去很远。
太子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
梁九功赶忙过来劝:“陛下,十八阿哥的事情还得置办。现下郡王也快醒了,在这儿做这种事情,怕是得和郡王商量一下。陛下不如回房休息一下,好一会儿和郡王商量此事?”
他口中的“郡王”,说的便是蒙古郡王。
十八阿哥在这儿折了,总得和蒙古郡王知会一声,而后运送尸身之类的事情再一一操办起来。
想到那个刚刚去世不久的乖巧小儿子,康熙帝终是悲痛难忍,哽咽着说不出话。
梁九功会意,让人扶了康熙帝回屋休息,又转身朝着诸位阿哥打了个千儿:“诸位爷,现在皇上需得稍作休息,还请各位爷回去吧。”
大皇子看着地上那一滩血,高兴得很,却也不好笑出声来,只弯了弯唇角:“梁公公辛苦了。”
梁九功躬身没说话。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同准备出去。
梁九功说道:“恭送四爷、十三爷、十四爷。”
十四阿哥朝他略一点头。
等到几个人散去后,太子方才狼狈得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擦了擦唇角的血渍,指了梁九功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奴才。你不好好的在我那儿叫我起来,倒是提前走了。怎么?有皇阿玛给你撑腰,你当自己是主子了?”
梁九功躬身,语气淡淡:“殿下说笑了。奴才是得回来复命,又要帮忙置办十八阿哥院子里的事儿,这才赶回来的。”
“那个贱蹄子呢?”太子眼睛在院子里巡视着,因为天色渐渐亮了,院子里的一切基本上都能全部看清:“我让他在屋子外头守着,有事儿就叫一声。他倒好,居然不管事情就这么走了!”
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
刚才被康熙帝训斥过处罚过,他的脊背出的汗已经完全湿透衣衫。
现在被太子这么狠戾一看,他直接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梁九功这便笑了:“殿下说得好笑。您院子里本该有四五个人在廊檐下候着的,奴才过去的时候,只一个最丑的小太监在廊下守着。您要他去弄些冰过去,他便去了。您不让奴才等着,奴才便走了。说来说去,事儿都是您一个人办的,怎么还成了奴才和这小太监的错儿?”
太子指着梁九功的手已经因为生气而发抖了:“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往后若是我……”
他身边一个俊俏太监拽了他一把。
他恍然回神,忙急急打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殿下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奴才就先走了。”梁九功道:“皇上那儿还等着奴才呢。说起来,奴才并不吃里扒外,奴才一直都是只听皇上的吩咐。”
说罢,他也懒得朝太子行礼了,转身便脚步匆匆离开了院子,径直朝着康熙帝落脚的院落行去。
太子恨恨的追了两步,想要惩治这个梁九功。可是胸口被皇上踹得生疼,走了半步就疼得动不了了。
他身边的一个俊俏太监忙扶住了他:“您别动了。您刚刚差一点就说错了话,幸好梁公公没听出来。您现在还是不去招惹他为好。”
太子这便想起来,自己之前差点说出口的,往后他做了皇上定然饶不了梁九功。
得亏了没说出口。
太子拉住了这个小太监的手:“幸亏有你。若不是你,我这一次怕是要遭了难了。”说罢,他终是没有再和梁九功计较什么,而是让小太监扶着他进屋歇着。
——旁的阿哥们都回各自院子了,他虽然带着伤,却不敢现在就走。
不然皇阿玛揪住这个事儿又是他一个错处。
毕竟皇阿玛没准许他回去。
胤禛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他看馥容在院子里,就问了一声四福晋还在睡么。听说福晋已经起身了,忙加快脚步进了屋。
胤禛进屋的时候,珞佳凝已经正在窗边站着吩咐人去摆早膳。
胤禛忙过去扶着她:“怎的起来那么早?再多睡会儿就是。”说着就想扶了四福晋坐下。
不怪他这么小心。
实在是妇人怀孕不容易,一个跌跤一个碰撞,都能让胎儿出事,甚至危及孕妇性命。
他不敢用自家媳妇儿的安危做赌注,尽量让她小心为上。这样她娘儿俩安全了,他才放心。
珞佳凝轻轻把胤禛手推开,低声问:“十八弟那边怎么样了?”
胤禛把刚才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珞佳凝知道那件大事恐怕就在最近要发生了,缓缓摇头:“四爷最近都守着我吧,莫要随意乱走了。”
大皇子必定会趁了这一次的机会,将太子拉下马。
他做他的,没问题。
可她不会让他的事儿牵连到她夫君的。
“十八弟这次的事情颇有些蹊跷,我想要仔细查看一下,无奈这是蒙古,我也没有什么消息来源。”胤禛叹息着,顺手又扶了自家福晋,想要让她坐好。
珞佳凝面无表情:“我想站一会儿。”
他来之前她一直都是坐着的,才刚站一下下而已,想多站站。不然坐多了也难受。
胤禛微笑:“可是,咱们孩子应该是想坐着的。来,听话,坐着舒服。”说着就拉了椅子到她腿后。
意思不言自明。
珞佳凝:……
所以说就不能让这家伙知道她有孕。
看他这股子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呵护劲儿,简直让她要暴躁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