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大皇子来得又急又快,似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和他说,身为帝王而且身为父亲,他终究是没有拒了大皇子的求见,而是让廊下的小太监传话:“让他进来吧。”
大皇子进屋和康熙帝略说了会儿话后,不时地提到几句有关太子的话题:
“皇阿玛,听说太子殿下召了太医诊治?希望他的伤痛早一点好。”
“儿臣听闻太子殿下对他胸口的伤势颇有抱怨,说是那伤扰了他的睡眠,让他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憔悴了。”
“皇阿玛,十八弟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四弟去办吧。太子殿下这两日怕是身子不适动弹不得的,想必没办法去理会十八弟的后事。”
康熙帝只觉得脑袋嗡嗡嗡的,满脑子都是大皇子那一句一个的“太子殿下”。
他终究是不耐烦了,摆摆手说:“胤褆你先下去吧。这事儿朕自然会好好思量。”
大皇子看到皇上那十分厌烦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些——今儿晚上,皇上就算躺在床上,脑子里都会不断蹦出来“太子殿下”这几个字,而后想到太子今日做的那种种“不关爱幼弟”的事情。
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一半,大皇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正好这个时候,刚刚去休息的梁九功也被重新叫了回来,进屋行礼:“奴才见过皇上,见过直郡王。”
大皇子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就朝康熙帝行礼后自行离去。
出屋后。
大皇子和等在廊檐下的随从一起离开,又悄悄商议着事情。
大皇子隐约觉得旁边树边有人,就压低声音问身边随从:“你帮我看看谁在那边。”
随从不动声色望了过去,小声说:“好似是太子殿下。”
大皇子先是眉头一皱:“是他?”而后暗喜:“……是他的话,倒也好办了。”
随从:“但听直郡王吩咐。”
大皇子:“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着就好,别多说什么。”
这时大皇子略微拔高了一些声音,用只能自己这周围和旁边那大树下的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刚才我出来的时候,皇阿玛正好去和梁公公在窗边谈论事情了。你想知道谈论的是什么?那我也没法告诉你。不过他们言谈之间说过‘太子’二字,想必是和太子殿下相关的了。”
太子其实这一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院子里来,实在是占到了天时地利人和。
因为十八阿哥亡故,康熙帝抽调了身边的一些人去十八阿哥院子里帮忙。而后康熙帝又怕蒙古郡王置办车子和棺木的事情太过繁杂,派遣了一部分人跟着蒙古郡王。
这下子院子里剩下的人也就原本的十之四了。
有几个人在院子周围巡视,另外二人则守在院门边上。
大皇子过来之后,那两个人同一个进去通禀康熙帝,另一个则去找梁九功了,恰好就这么一点点的时间都不在院门边。
太子就恰好凑了这个门人值守在院门的时候,正好进了院子。
他远远看到了大皇子进入康熙帝屋中,便寻了个大树下阴影的位置慢慢等着。
倒也不是为了躲藏。
而是因为最近种种事情都和大皇子脱不开干系,他现在不想和大皇子一起去见皇阿玛。
大皇子出来的时候,太子正犹豫不决着,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去一趟,和皇阿玛敞开心扉聊聊天。
毕竟他之前做的事情略失了妥当,惹了皇阿玛生气。
倘若现在父子俩心平气和好好聊一聊的话,说不定就能化干戈为玉帛,能够不计前嫌继续好好相处了。
谁知他正想着“不如明天再说”吧,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大皇子和属下密谈的那一番话。
太子这便更加踟蹰起来。
去?还是不去?皇阿玛到底想不想见到他?如果去了,他们父子俩究竟是会握手言和还是更加两相对峙?
这都是他十分疑惑而又举棋不定的源头所在。
偏偏皇阿玛好似在里头正和梁九功谈论着有关他的话题……
太子踌躇着上前,忍不住挨近了门边儿,想听一听皇阿玛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半晌没有声音。
这时候他想起来,大皇子说的是康熙帝和梁九功正在窗边密谈,便又转了脚步走到了窗户底下,想要听一听两人的对话。
可是窗户那边只有一窗相隔,但凡外头有点动静都能听到。更何况树下有落叶,脚踩上去吱嘎声响起,任凭谁在窗内都能意识到外头又问题。
因此,太子刚刚走到了窗户边上,就不小心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呵斥:“谁在外面!”
太子没料到自己会被发现,慌乱之下赶忙跑走。
可是康熙帝身边的侍卫都是反应极快的,距离最近的几个人听到了皇上的呵斥声后,立刻赶往这边的窗旁。
几把利剑伸出,将窗外的人给牢牢围住。
不过,当大家看清楚了这个人是谁时,俱都愣在了当场:“太子殿下?”
康熙帝已经察觉了窗外的异状,大跨着步子出了屋。
看到太子的刹那,他先是诧异而后震惊,不敢置信地问:“你偷偷在我窗边做什么?”
太子百口莫辩,而且他确实也做错了,紧张加后悔的情绪涌上来,结结巴巴说:“没、没做什么。就……我就路过这里……”
欲盖弥彰说的便是这种情形了。
倘若他大大方方地说一声,自己来见皇阿玛,不小心经过了窗边踩到了枯枝落叶,那么康熙帝或许还不会怀疑他。
可他现在的这般情形太过诡异,任谁一看都会觉得他这模样十分心虚。
康熙帝望着太子那不住躲闪的眼神,想到之前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当即脸色冷了下来:“你跟朕进来。”
太子不敢上前,畏惧地连连后退。
他也搞不懂,自己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过去“听一听”了。
他想,如果他照着自己之前来的本意,大大方方走到门边求见不就没事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过来呢?
这一趟到窗下,也让他心虚得很,压根不敢直视皇阿玛的双眸。
看着他这个模样,康熙帝隐约明白了什么。帝王显露怒容,指着太子:“胤礽,你给我滚进来!”
太子忙辩解:“皇阿玛,儿臣过来只是想和您好好聊一聊的。当时去窗户边,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他这种心虚的样子,谁会相信他不是故意?
康熙帝直接让侍卫们扣住了太子,押着他进了屋。
不等康熙帝开口询问,太子边被侍卫押着前行,边不住辩解:“皇阿玛!冤枉啊!儿臣冤枉啊!儿臣身为太子,除了您之外就属儿臣最尊贵了,儿臣何至于做出这种对您不敬的事情呢?”
康熙帝本就昨天一夜没睡,疲累至极。
眼下看到了太子这般偷窥后不仅不死悔过,反而振振有词的模样,他更是压不住脾气,勃然大怒。
“除了朕之外,就属你最尊贵?”康熙帝揪住了太子话中的这个把柄,当即驳斥:“那朕如果撤了你这个‘尊贵’的身份,废了你这个太子,你是不是就不敢这般胆大包天、在朕的屋外窥视了?”
太子没料到皇上大怒之下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怔在了当场。
侍卫们,以及屋外听到异动匆忙赶来的宫人们,也都没料到能听见皇上这一番对太子厌弃至极的话语,不由都愣在了外头。
有个小太监是太子带来的,之前一直在院子外头不远处徘徊等着,刚才看这边“热闹”起来,觉得不对劲凑了过来。
现听到皇上居然说要“废了太子”,他心下大惊,赶忙跑出了院子,去搬救兵。
四阿哥院子里。
珞佳凝都已经躺下了,却听翠莺慌慌张张跑回来,在院子里不住大喊。
她就把翠莺叫了过来询问:“怎么了?”
翠莺气喘吁吁:“福晋,奴才刚才经过皇上的院子周围,听说皇上抓住了在屋外窥探的太子,已经让人把太子抓起来了!”
珞佳凝不由一愣:“这么快?”
她知道会有太子窥探一事,却想着十八阿哥刚刚亡故,太子这边的事情不会那么快出现。
谁料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胤禛刚刚扶了妻子躺下,见她好似没事了,他又担忧皇上那边,就和她说:“你且歇着,我去看看。”
“不成!”珞佳凝见状一把拽住了他:“四爷哪儿都别去,陪着我就好。”
胤禛有些迟疑:“可是皇阿玛那边……”
即便他不主动过去,等会儿皇阿玛也会遣了人过来叫他的。
“四爷听我一句劝,现在不要过去。”珞佳凝快速思索着:“四爷对外说,我孕中吐了,难受得很,想让太医过来看看。又想吃些酸辣的东西,想让厨子帮我做一些来。就让他们都来,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她想,一会儿康熙帝可能真的会让人过来找四阿哥去说话。
幸好她“刚刚查出来有身孕”,矫情一点也没什么。恰好借了这个借口来让四阿哥和她脱身,不参与到康熙帝与太子的那点事情里去。
胤禛不知道福晋这是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但看她神色紧张,他自然忙不迭地把事情吩咐了下去,也没多问什么。
太子身边那个搬救兵的小太监发现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后,他一开始去了大皇子那边,想要求了大皇子帮忙。
谁知大皇子压根就不在房里。
他又忙去四阿哥的院子搬救兵,毕竟四阿哥四福晋心善,一定会帮太子殿下的。
结果他匆匆忙忙跑到那儿后才知道,四福晋孕中不舒服,所有人都在绕着她忙着。
如今四阿哥的院子里聚集了一大堆的人,太医和随行且未出事的御厨们都来了,乌泱泱一大堆人凑在一起,挤了满满当当一院子,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样子。
小太监瞠目结舌。
……好家伙。
此处简直比皇上那边还热闹。
这让他如何去请四阿哥和四福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