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下令,张明德菜市口问斩,即日执行不得有误。
一时间,八阿哥好似嫌疑得以洗脱。
所有支持他的朝臣都喜出望外,说着“皇上圣明”的话语,不住向皇上磕头谢恩。
康熙帝望着朝堂上跪下了一大半的人,眸光微闪,心中五味杂陈。
……支持老八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反观朝中,依然一心一意只支持他这个皇上的人,还能剩下多少?
早朝过后不久,胤禛被梁九功带到了乾清宫,前来拜见皇上。
不过,康熙帝拍了拍四阿哥的肩后,却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两人在这事儿当中起到的作用,其实是他用探子查出来的。
可这个事儿他身为帝王不好在朝上说出来,就叮嘱老四办了这个事儿。
父子俩无需多说,对于此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晌后,康熙帝道:“这一次老十四的大婚实在拖得太久了。朕看刚才罗察缩头缩脑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愁他家姑娘的婚事?”
礼部侍郎完颜大人是个懂得人情世故又有些怯懦的性子,在朝上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刚才为八阿哥求情的人跪了不少,得知八阿哥没什么重罪后,为了八阿哥而感谢皇上的人,又跪了许多。
这满朝文武两次加起来都跪去一大半了,罗察都还缩头缩脑地站在边角位置,一声不吭。
康熙帝每每想到他那个样子,都忍不住想要嘲他一嘲。
胤禛忙道:“既然如此,儿臣就为十四弟求个恩典。恳请皇阿玛看在儿臣这几日辛苦的份上,把十四弟的婚期往前提一提吧。”
“这为免求的也太小了吧。”康熙帝口中这样说着,刚才凛然的目光却瞬间柔和起来:“你这段时间帮朕不少。朕本想重重赏你,结果你就只求了这个没什么用的事儿……你万一过几日后悔了,朕可不会再另外赏赐了。”
胤禛笑道:“儿臣本也没什么旁的想法,所求不过是皇阿玛好好的,家里人都好好的。现在皇祖母和母妃都在愁十四弟大婚的事儿,完颜大人也在愁这事儿。儿臣便想着,不若用这一次赏赐的机会,求皇阿玛来提前让十四弟大婚,这样家里人都开开心心的,儿臣就也开心了。”
说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其实,四福晋也在急着十四弟大婚,想着让婚期提前些就好了。”
康熙帝来了兴趣:“她怎么说?”
“她说过段时间她就要生了,生了之后还得坐月子,刚出月子的时候还不能到处走动,前前后后加起来数个月都没办法好好参宴。如果十四弟婚期提前到她生产前,她倒是可以好好吃一顿喜酒了。也不至于到时候碰上她不能出门的时间,那才是真真遗憾。”
康熙帝哈哈大笑:“你媳妇儿就这个脾气!爱吃!”
说罢,康熙帝越想越觉得这夫妻俩衬他心意,大手一挥:“把胤祯的婚期提到最近吧。让钦天监那边好好择一个最佳的日子。断然不会让四福晋少了这一口喜酒!”
胤禛笑着行礼:“多谢皇上!皇阿玛,儿臣还有政务在身,就不多留了。儿臣告辞。”
康熙帝轻轻颔首,欣慰地目送这个最能干也最可靠的儿子离去。
在钦天监夜夜观测天象的努力下,终于定下来了十四阿哥的婚期——比张明德问斩的日子早了七八天,距离现在也不过是半月左右的时间。
康熙帝对此十分满意。
但是,却急坏了之前还不慌不忙的太后与德妃。
德妃一大早就派了人把四福晋接进宫里,边和大儿媳妇商量着给小儿子准备什么好,边朝太后不住抱怨:“皇上也真是的,说提前就提前,也不想想咱们这边忙不过来。”
她和康熙帝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了,即便康熙帝是皇上,她这个“老妻”也能忍不住抱怨几句。
太后也说:“皇上是有些任性。这事情哪能说提前就提前的。”
珞佳凝对这事儿多少了解一些,就道:“听四爷的意思,皇上觉得十四弟的婚期在张明德结果后不太好。再往后推一些,又要撞上新年,得改成明年了,又不合适。便索性提前。”
“张明德结果”的意思便是张明德案子行刑之时,那天张明德会在菜市口问斩,确实不吉利。
德妃觉得有几分道理,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皇上忽然就这么定了,也不太合适吧?”
珞佳凝:“母妃,好似求皇上恩典,让十四弟婚期提前的……是四爷。”
“啊?老四?”德妃正翻看着大婚当天要用的物件儿呢,一个愣神就被匣子夹住了手,忙抽出来吸溜吸溜地倒抽凉气。
如果是自家大儿子为小儿子求的,那她作为母亲的,可真没什么话可说了。
德妃只能忍了,气呼呼继续置办东西。
珞佳凝和太后对视一眼,俱都笑了。
十四阿哥大婚那天,热闹非常。
之前京城里时常传出来“礼部侍郎完颜大人家的女儿是个老姑娘了嫁不出去”的传言,让完颜家十分难堪。
因此,太后亲自定下,十四阿哥的大婚仪式在宫中举行,算是全了两家的颜面。
这天除去被禁的大皇子外,其余的皇子们全都聚在宫里,为十四阿哥庆祝。就连平时足不出户的二皇子也来了。而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自从十八阿哥故去后一直意志消沉不肯参宴,今日也难得地过来了。
康熙帝看到十分高兴,连说了十几个“好”字。
密妃拉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向皇上行礼问安后,又指了外头说:“以前四福晋帮了我们甚多,我们也得去帮帮四福晋和十四阿哥。皇上,您可别怪臣妾今日顾不到您啊。”
康熙帝大笑:“你们自去忙着!小十四那边你们帮着就行!”
等到母子三人走出乾清宫后,十五阿哥忍不住抱怨:“母妃,你说什么‘四福晋对我们照顾’,哪里照顾了?儿子可没看出来!”
十六阿哥:“就是就是。”
密妃:“你们还小不懂,在这宫里,高位的和受宠的,不踩上一脚那说明心善,已经是恩典了。”
她生了三个儿子,硬生生熬到其中一个儿子死了,方才有了位分。
当年没有位分的时候,多少人捧高踩低地把她们母子几个踩到泥里头,就连太子和太子妃都对她和孩子们冷嘲热讽过。
即便德妃和四福晋没有照顾过他们,可是真缺吃少喝的时候,找德妃比找谁都有用。
而且,她每次带着孩子给四福晋去请安,明明四福晋不喜欢她,却还是依着礼数和她认真说了话。
密妃看惯了人情冷暖,方知道德妃和四福晋这种“公事公办”的人才是最好相处的——只要她不去故意惹怒了她们做出对她们不利的事情,她们就会秉公办事,该怎么样就这么样。
如此一来,不用虚情假意地应付着,相处得倒是十分容易。
“往后你们哥儿俩是做不成太子的。”密妃看得很明白,自己最受宠的儿子死了,剩下的儿子不是做太子的料:“而四阿哥,即便做不成太子,也一定是个很好的王爷。你们别管其他人,跟着四阿哥走。他不去和群臣凑一堆,你们就也不去和群臣凑一堆。准没错。”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已是少年郎,却没经过多少人情世故,闻言应声:“是,一切都听母妃安排。”
德妃忙着招待宾客们,不多久,宜妃荣妃都来了,再一会儿,密妃也来了。除去儿子被圈禁的惠妃和儿子被牵连到张明德一案的良妃外,妃位的几人倒是都到齐了。
德妃喜不自胜:“谢谢姐姐妹妹们相帮。”
宜妃含笑:“客气什么。来来来,忙起来。别闲着。咱们年纪是大了,却还没老呢,走动一下反而更康健。”
四人俱都笑起来,忙里忙外地招呼开。
珞佳凝看着周围宾客络绎不绝,叹息一声找了个清静的地方闲坐着。
她倒是也想上前帮忙,可惜现在身子太重,她生怕自己帮了还不如不帮,索性不去添乱子,在这儿独自歇着。
这时候,一位穿着枣红色缠枝纹衣衫的高贵夫人来到了这附近。她左顾右盼,找了好几个宫人仔细询问,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四福晋身上。
她走到四福晋身边,郑重行礼:“臣妇见过四福晋,四福晋安康。”
珞佳凝十分茫然。
这是谁啊?
苏培盛认出来了眼前的人,小声和四福晋说:“这位是完颜大人的夫人。”
也就是十四福晋的母亲。
珞佳凝这段时间在家养胎,一旦出府,除了和要好的妯娌朋友聚一聚,便是进宫。就算是店里也不太去了,毕竟那些店铺里宾客不少,人多口杂有些吵闹。但凡有什么事儿,都是铺子里的掌柜过来四阿哥府给她回话。
因此,她这是头一次见到完颜夫人,和对方不熟悉,便礼貌颔首:“完颜夫人近日可好?这段时间我鲜少出门,倒是没有和夫人碰过面了,实在可惜。”
完颜夫人端庄高贵,气度不凡,面上虽然不带笑容,说话却十分温和得体:“其实应该是我前去府上拜见的。只我忙着女儿的婚事,一直脱不开身。今日知道四福晋参宴,喜不自胜,特来拜见。”
珞佳凝这才知道,完颜夫人刚才过来四处乱看是为了找她,不由奇道:“夫人找我有事?”
完颜夫人看四福晋身边没旁人在,只带了两个奴才,想必是贴身伺候的可信之人,就笑着说道:“我一直听女儿说,若非四福晋特意办宴,若非四福晋让四阿哥祝福十四阿哥去后院,她这个姻缘怕是要毁了。她一直叮嘱我,今儿若是有空,一定帮忙谢谢福晋。我和我家老爷商议过,等福晋生产后身子安康了,一定来我家赴宴,以表我们地一片感激之意。”
语毕,饶是完颜夫人并非是多言多语的性子,也忍不住抱怨了几句:“福晋,您是不知道小女那个人,最倔强不过。那时候她不肯嫁,婚事没成。我们劝她选旁人,她也不肯,就这么僵着,一直那么多年。”
完颜夫人深深叹息:“倘若不是福晋办宴解了这个僵局,我家指不定要因为女儿是个老姑娘嫁不出去而被老爷同僚嘲笑多久。”说着又深深行礼:“臣妇多谢福晋办宴相帮。”
珞佳凝一听,就知道是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说过,她特意办宴这件事。
而十四阿哥说什么按照她的意思去的后宅……
这事儿肯定就是四阿哥故意的了。
想必四阿哥想让让弟弟承了她这个做嫂嫂的情,顺便也让十四福晋这个弟妹承了她的情,因此,他就在弟弟那边说这事儿是她安排的。
面对着千恩万谢的完颜夫人,珞佳凝身子重了不方便亲自去扶,就让翠莺上前扶起她:“夫人不必多礼,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完颜夫人不喜热闹,看四福晋独自一人在这边坐着好似十分寂寥,便也挨着坐了,在这边和四福晋说说话。
珞佳凝挺不好意思的,忙道:“今儿是十四弟和十四弟妹大婚的日子,夫人不必在这里和我干坐着,不如去找十四弟妹看她需要什么吗。”
“我是不懂得宫里那些规矩的,去了也帮不上忙,还得一个个问了才能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合适。”完颜夫人温和笑着:“与其过去添乱,倒不如这儿陪着福晋来得自在。”
珞佳凝发现,完颜夫人是个喜静的人。见对方确实也不太喜欢那种场合,就也没勉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间就过去了。
第二日十四福晋见家里人的时候,珞佳凝特意包了个大红包给她。
十三福晋发现了,在仪式过后笑着打趣四福晋:“嫂嫂可真是偏心。当年我的红包也大,却没大成这样。”
珞佳凝知道十三弟妹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十四福晋就在旁边,十三福晋这样是转弯抹角提醒十四福晋“看四嫂对你多好”。
珞佳凝便笑道:“十四弟妹是我们等了好几年才好不容易盼来的。你若是想让我给你个大红包,可以啊,你和十三弟若能晚成亲好几年,我也给你封个大的。”
十三福晋虽是开玩笑,却也没忍住顺着四福晋的话想了想——倘若让她和胤祥晚成亲几年,她肯不肯?
“那不行。”十三福晋脸红红地说:“那我还是不要大红包了,早点嫁过来吧。”
十四福晋被她们妯娌俩逗得哈哈大笑。
四福晋和十三福晋见新媳妇儿终于不再扭捏了,便邀了她一起去午宴上。
十四阿哥的大婚后不久,就到了张明德行刑的日子。
那天一大早,乌云密布。浓浓的黑云挂在天空,压得很低,让人透不过气。
康熙帝早朝后莫名其妙发了脾气,又训斥四阿哥。
不多会儿,乾清宫传出消息——但凡和张明德案有关的人员,无论是皇子又或者是大臣,必须前去观刑。
大皇子已经被圈禁,无法出门。
康熙帝就喝令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连同八阿哥一起,去菜市口观刑。九阿哥和十阿哥因为替八阿哥求情跪了十几个时辰,也一同前往。
而四阿哥这个从头到尾只负责说话,并没有牵连其中的人,就不必再去了。
康熙帝看今天没甚大事,特准了四阿哥回家陪伴四福晋。用的理由也很简单——“朕看今日好似有大雨降下,唯恐四福晋和腹中胎儿受惊,特准四贝勒休沐一日。”
珞佳凝正翻看着账簿呢,冷不防听到门房人的说四阿哥回家了,不由大奇,慢吞吞迎了过去:“四爷怎的回来了?”
胤禛把今日之事大致说了,又道:“皇阿玛故意让我回来的。其实我也算掺和进去了,九弟十弟两个跪着的都要观刑,我替八弟说了不少话也应当去的。想必皇阿玛心疼你和孩子,怕我真观刑的话对孩子不好。而且让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俩人见到我,必然会气我告了他们。这就让我回来了。”
珞佳凝不由沉吟:“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啊……”
她记得这两位里有人还掺和到了后面的一件大事里头,可是一时间记不起来了。
说实话她怀孕后确实记性差了点,许是睡眠不足,许是孩子渐渐大了让她分神的关系。
想必等到生产过后就能好很多。
胤禛看着媳妇儿的大肚子,心疼地搀扶着她,边走着边说:“你放心,我是听了皇阿玛提到他们,方才在朝上说起他们的。查出他们的是皇阿玛不是我,即便是他们和我一起理论到了皇阿玛跟前,我也不惧。”
话虽这么说,可是,珞佳凝心里明白。即便那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是被康熙帝查到而后让四阿哥说出来的,可是,四阿哥自己肯定也查到了这两个人身上。
不然,凭着四阿哥的谨慎,在自己没有确认过这个消息的真实可靠性之前,即便是皇上让他出言提到这二人,他也会想办法委婉推拒了皇上的命令,大不了装病。
这段时间以来,胤禛没有推拒而是顺着皇上意思办了,正说明他自己已经通过自己的办法确定了此二人在张明德案子里的作用。
珞佳凝心中有数,没有多说什么,笑着朝胤禛说了句:“四爷且等我片刻,我去厨房看看。”便自顾自去准备点心。
胤禛望着她过去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看着自家小娇妻的背影,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就和上次她问张德明的事情他是否插手时一样。
虽然她说已经信了他的托词,可他总觉得,这丫头已经聪明地发现,他做的事儿远不止表面上那么少。
或许,她……远比他想象得,还要更聪明?
胤禛下意识地把外衫裹紧,又不住庆幸。
得亏了他没打算纳妾。
不然的话,有个这么聪明的媳妇儿在,肯定是正妻威风八面大杀四方,小妾们瑟瑟发抖无处藏身只能找他诉苦,然后害得他跟着一起瑟瑟发抖。
那样一来他的小日子可就没现在那么舒坦了。
还是只有一个媳妇儿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