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对于康熙帝的这个选择议论纷纷。
也不知道从哪个桌上的哪个人那边传出来了消息,说这般瞧着弘晖得了皇上的喜欢后,四阿哥那边一定是有戏了。
此种言辞居然很快就在众人之中传播开来,加入这个话题的人越来越多,都认为四阿哥这边是真有可能了,望向四福晋的目光有的是嫉妒,有的则是祝福。
珞佳凝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觉得这样不妥,就把孩子们拜托给了身边几位相熟的福晋后,她找了四阿哥来说这事儿。
“晖哥儿这般受人关注终究不好。”珞佳凝把周围的风言风语告诉了四阿哥后,轻声说:“四爷有没有办法让人把晖哥儿带下来?倘若再让晖哥儿继续在太子的位置上坐着,等到宴席结束后,指不定京城人会怎么说起来咱们家呢。”
胤禛刚才一直在和兄弟们吃酒,而身边那些伺候的人都在屋子外头候着。他四周都是亲近的兄弟,倒是没有听到风言风语。
现在听了福晋的一番话后,他也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妥当。
这番言辞一定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
因为弘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皇上即便是立太子,也不至于会立到孙辈的头上去,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
能够参宴的都是皇亲国戚,谁也不傻,即便是不怎么聪明的八福晋,都不至于会觉得皇上叫晖哥儿过去就是想立晖哥儿或者是他当太子了。
那么这种言论是怎么出来的?必然是有心人刻意布置。
这番言论,即便现在只是在宴席上当做玩笑话说说,可下了宴席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到时候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的话,少不得会传到皇阿玛耳中惹了他老人家厌烦。
胤禛之前一直那么隐忍低调,就是想着在最合适的时候再重拳出击,决不能早早被人发现了他的心思,免得后患无穷。
可现在弘晖坐到了皇上身边后,众人已经开始就这个事情讨论开来,很有点让他的苦心布置毁于一旦的苗头。
胤禛握了握四福晋的手:“我刚才也想过了,晖哥儿这样贸然上去不好,只是没想到有人居然用孩子来拉我入泥潭。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解决此事。”
说罢,胤禛朝着十三阿哥如此吩咐了一番。
十三阿哥会意。
他一直偷偷观察着皇上那边的情形,瞅准了梁九功出去拿东西的功夫,就也拎了个酒壶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梁九功拿着皇上让他去取过来的大氅回来的时候,便在院子里头恰好碰到了十三阿哥。
他看十三阿哥脸颊红扑扑的,忙问:“哟,十三爷,您这是醉了吗?要不要奴才扶了您回屋?”说着就把手里的大氅交给了小徒弟捧着。
十三阿哥酒量甚好,脸上即便是显得好似醉了,其实人还清醒的。
但他故意装作醉了的样子,口齿含糊着说:“我没醉,我没醉。嗝。我就、就是听着十哥他们向我道喜,我吓到了,出来醒醒酒。”
“道喜?道什么喜啊?”梁九功顺势问。
十三阿哥:“他们说,说晖哥儿这样坐在了太子的位置上,想必皇阿玛就要立四哥为太子了。我说不能啊,四哥没想过做太子。十哥十分肯定地说,一定是四哥没错。我这就吓到了,赶紧出来醒醒酒,生怕自己醉了听错。”
梁九功的神色微变:“十阿哥他们这么说的?”
“……对啊。”十三阿哥歪着头望向梁九功:“我还没和四哥说呢。我要不要和四哥说一声?”
“还是别了。”梁九功赔着笑:“十三爷您这会儿醉了,别随便说话与四爷听。您先醒醒酒。奴才这得去给皇上送衣裳去。”
说罢让个小太监扶了十三阿哥,他则赶紧捧着大氅脚步匆匆进了屋。
梁九功进屋后,十三阿哥为了不让自己的“醉态”暴露,索性在院子里又绕了一圈,混说了一会儿和太子之位无关的胡话才又进去。
只是进屋后,他“醉眼朦胧”地看了八阿哥他们一眼,唇角闪过一丝微笑。
四哥真真好计谋。
这样一来的话,不光是四哥的嫌疑被洗脱了,连带着还把老八那伙人给拖下水,一举两得,甚好。
十三阿哥落座的时候,正好看到梁九功与皇上说完话又后退站到了一旁。
康熙帝思量着梁公公告诉他的那些言辞,本来还挺高兴的脸色忽然又沉了下来。
他知道,梁九功从来不会随意污蔑皇子皇孙。梁九功既是说“四爷家的世子爷留在这儿恐怕会让人误会四爷”,便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而这个风言风语一定是把老四和弘晖说得很不好听。
康熙帝眸色微冷,他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继续询问梁九功的话,怕是能引出来不少难听的字句,反而让老四和弘晖陷入被动局面。
与其这样,倒不如他自己主动让孩子们离开这个“被议论”的地方。
康熙帝快速思索着,高声与弘晖说:“晖哥儿先回到四福晋那边去把。胤祉,你过来陪朕喝几杯。”
康熙帝决定,索性把三阿哥叫到了自己身边帮助老四他们挡一挡fēng • bō算了。
——反正胤祉自己也想得到兄弟们的“关注”,那就让他一次性受关注个够!
只要那些人的坏心思别都放在弘晖的身上就可以了。
于是等三阿哥过来后,康熙帝指了那个位置,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说让他坐下。
三阿哥喜不自胜。
他高声说着“多谢皇阿玛”,又朝着八阿哥那一桌挑衅地望了过去,施施然在那个位置上坐下。
弘晖刚才用过的东西还没完全撤走,周围的宫人正忙碌着收拾。
三阿哥却不在意。他抬手拂过这个桌子,心中已经在想着自己做上太子后的种种了。
虽然没有明说,他的表情已经证实了他的心中在想着什么。
看到三阿哥这副模样,康熙帝心里只觉得厌烦。
好在刚才和弘晖一起,他已经基本上吃饱了。让三阿哥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多坐了会儿后,康熙帝就起身离开了屋子。
宴席过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表面的微笑下面,藏着的是完全不同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
八阿哥难得地上了八福晋的马车,和她坐在了一起。
八福晋十分欢喜,有些激动地过去握八阿哥的手:“八爷的手怎的这样冷?我给你暖暖。”说着就要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的大手。
之前宴席的时候,她都没能和八阿哥一起在一桌,这让她十分空虚寂寞。
要知道,八阿哥现在已经对她很冷淡了,基本上都在侧福晋那边待着,甚至不去她的房里。
她本想着宴席可以和八阿哥在一起,结果宴席上爷们自在一处没有她过去的份儿,她连晚宴都没吃饱,只在那边难受了。
现在能和八阿哥同坐一个车子,怎让她不欢喜?
八福晋虽然眉眼欣喜。
可是,八阿哥十分不耐烦地抽出自己的手:“别说这个了,先说说你这不靠谱的做事方式吧。你看今日老四凭着弘晖都能博得了皇阿玛的欢心,而我,什么都没有!这事儿你怎么看?”
八福晋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觉得心也和这手似的,喃喃说:“我什么怎么看。”
八阿哥忍不住怨怪八福晋:“你总不让我纳妾,总说别人的府里太吵了还是我们府里好。如今呢?单就儿子这一项,我都输给老四他们了!他们有那么多的孩子可以在皇阿玛跟前争宠,我没有!”
他如今只一个孩儿,皇阿玛还不是特别喜欢。
他想,如果孩子多的话,说不定总有一个能得了皇阿玛的心意。那样也算是他的一大助力了。
八福晋本来就委屈得很,现在被他这样一训斥,顿时脾气上来了:“你总说老四老四。你也不看看四哥对四嫂有多好!四嫂连续生了那么多个,还不是因为四哥独宠她一个?你呢?你做到什么了?”
八阿哥哈地笑了一声,也不故作温文尔雅的模样了:“我一开始也是在你房里的把?可结果呢?你自己一个都生不出来,还说我?你若肯让我多纳几个妾室,若肯不打骂府里的女人,何至于现在我府上人丁单薄?”
“只我一个怎么生!”八福晋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怕被车夫听到了,扯着嗓子嘶喊:“我夜夜独守空房,只有我一个人,你让我怎么生!”
八阿哥气得不行,扬手一巴掌朝她扇了过去,也不喊停车子了,直接跳了下去。
八福晋捂着脸颊一脸的不敢置信。
夫妻俩不欢而散。
另一边。
珞佳凝和四阿哥带着几个孩子,坐了同一辆车一起回家。
今日孩子们都过得很开心,晨姐儿吃得小肚子鼓鼓的,而弘历则因为长相可爱,被一群堂姐堂兄围着,叽叽喳喳逗个不停。
弘历咯咯笑了一个晚上,如今累了,正在胤禛的怀里沉沉睡着——因为夫妻俩人都在车上,一起照顾孩子照顾得来,就没让ru母上这辆车子。
胤禛抱着小儿子,看着坐在一旁的沉稳的大儿子,十分的心满意足,又忍不住提起了之前的那个话题:“说起来,晖哥儿到了议亲的年龄。福晋有没有相中的人家?”
珞佳凝看晨姐儿瞌睡了,就把晨姐儿搂在怀里让她睡,有些犹豫地说:“我和皇祖母还有母妃商量过这个问题,还没拿定主意。有不少人家的女儿都挺合适,具体哪个最合适,如今没个定论。”
如今车子里只有自家人,胤禛就也不转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问:“说说看有哪些。”顺便也让儿子听听,看看他的意见。
父子俩都是男人,不用直接说,单看儿子的表情,他都能看出来儿子更中意哪一个。
如今他和四福晋伉俪情深,深知有个情投意合的妻子的重要性,自然也希望儿子可以娶到自己心爱的佳人。
这样也有利于往后的家庭和睦。
家里和睦了,他才能放开手干大事,把那个位置彻底谋划到手。
珞佳凝并不清楚四阿哥的这些小心思。
她望着怀里睡着的女儿,缓缓地把太后和德妃向她列举过的那些合适的人家一一讲了出来。
胤禛看弘晖自始至终对这些人家的女儿没有任何表情,索性扭头问他:“晖哥儿有什么想法?”
弘晖正故作镇定地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坐着,冷不防被父亲问了这么一下,愣了愣:“什么……什么想法?”
“你可有想娶的嫡福晋?”胤禛微笑着对儿子说:“莫要紧张。我不过随口问问,看你额娘有没有漏了的哪家女儿,问你一声。须知这选王府世子妃不是小事,我也顺便看看你能想起来哪些人。”
弘晖咬着牙半晌没吭声,许久后,方才慢吞吞说:“儿子倒是也记得还有几家。”他一一列举了几个后,最后才道:“……还有西林觉罗家鄂尔泰大人家的女儿。”
胤禛见弘晖对那西林觉罗家的格格赞赏有加,说起她的时候眸中有光,不由心里有了数。
回到家后,他问起四福晋,要不要和西林觉罗家结亲。
珞佳凝已经把弘历和晨姐儿都交给ru母去照顾了。此时屋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