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十分艰难。哪怕他是合体期,当等兰谨平静,灵力都已快见底。
若是兰谨清醒,定会察觉他修为不同寻常。可事态紧急,当时他也顾及不了太多。
其后不久师父便与萧霖一同来了。
师父问他,为免修为暴露,他便撒了谎。而面对萧霖,虽无需隐藏实力,但兰谨状况实在不适合对他人提及。
他隐去具体:“当时先生情况危及,所以我帮其用灵力疏导。”
“既如此。”萧霖道,“为何他要说对师兄负责?”
“那是先生误会。”沈星丛急道,“你、你别多想。先生真只是走火入魔了。”
萧霖似是听见笑话,哈了一声。
沈星丛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萧霖接近。
当距离逼近,沈星丛才意识到这小孩儿不知何时竟比他还要高了。
原先还需俯头。到这会儿,竟要微微仰起下巴。因感受到压迫感,他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夜色中,萧霖眼眸弯起:“师兄以为我会在乎别人?”
“不管那人是走火入魔,亦或是欲/火焚身。又与我何干。”
砰。
沈星丛退无可退了,因脊背已抵上树干。树木粗糙,透过衣料传递而来。
手中瓷碗掉落,落入松软土壤中。碗底尚且残留药汁,沿光滑内壁缓缓淌出,浸入土壤。此时却无人顾及。
“我是在乎师兄。”
萧霖嘴角勾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是否忘了从前约定?”
屋外又有人进来。
兰谨以为是沈星丛,正要撑身坐起,却见进来的是云琇。
对方见他醒来,十分惊喜。立马快步过来:“先生,你醒了。身体如何?”
兰谨见其身后未跟其他人,问:“星丛呢。”
“星丛?”云琇疑惑,“我过来时没瞧见他,先生找他有事?”
兰谨无言片刻,摇摇头。
云琇:“方才师父与我说感知到先生气息,让我过来瞧瞧情况。没想到先生果真醒了。我这就去通知师父。”
见其离开,兰谨重新躺回床上,闭眼假寐。
不多时静心长老便来了。见兰谨依然在睡,并未出声打扰。走近床边,想要探查其身体情况。
手刚一伸出还未触碰,就听身前人人开口:“是长老派星丛来的?”
静心长老一顿,收回手:“兰谨。”
兰谨睁眼:“我闭关前就已说过,这是我自己选择。无论是死是活我都不怨别人。星丛可是你的弟子,你怎能派他过来。”
静心长老并未回话。良久,长长叹息一声。
“若是你死了,宗主出来我该如何交代?”
兰谨:“生死有命。既是修士,何需介怀。”
静心长老:“你还年轻。”
听见这话,兰谨不由扯了下嘴角。
“……年轻。”他道,“恐怕也只有长老能说得这话了。”
静心长老:“……”
静心得到仙缘时已年过半百。在凡人界,早已是儿孙满堂的年龄。
但他依旧毫不犹豫断绝了凡世羁绊,孑然一身前往灵渊洲——这一只存在于传说中、仙者所在的盛世。
而后他发现,“仙者”并非传闻中那般遥不可及。他们亦有七情六欲,亦会生育子女。
离第一位“仙者”出现已不知过去多久。现如今的灵渊洲已是世家云集,仙门众立。
或者对他们有更恰当的称呼——“修士”。
静心因机缘进了逍遥门。原以为自己天赋还算上乘,但等进了内门,才发现彻底泯然众人。
于是他愈加刻苦。百年过去,从前止于筑基的同门已经仙逝,而他也终于突破金丹,正式在修者行列挂上名。
一日,逍遥门内极为热闹。
平常大家皆是清苦,除却修炼便是照顾灵田、豢养灵兽,而那一日,门内却像是过节一般喧哗。
是宗主接来了两名亲传。
静心平时少言寡语,向来不爱凑热闹。但大约是被那日气氛感染,竟也去看了。
然后,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见那名少年身影。
年龄不过十五六岁,是生得惊艳过人。一双眸子流光溢彩,浑身上下都透着少年气的意气风发,叫人移不开视线。
静心本以为,自己不过一介别峰弟子,年龄又大,怕是一辈子也不会与这位亲传有交集。
却不想一日被叫出。面前站的,正是当日那位鹤立鸡群的美貌少年。
“这位是静心,已入门多年。虽天赋比不过你,但为人刻苦踏实,常爱钻研。你近些日就同他一起研习吧。”
静心万万没想到,万千弟子中竟会挑中自己陪这名少年。
少年并不傲气,朝他一笑。刹那间,只觉万千春水都融化在这笑颜之中。
静心心中一动,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真好,你这般年轻。”
这一直是他心中记挂之事。相较寻常修者,他入门实在太晚。
这名少年年纪轻轻又天赋过人,其后必然大有所为。他实在羡慕。
只顾想着这点,却未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当等反应,气氛已然有些尴尬。
静心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少年轻笑,“因你是羡慕我。”
语气带了一丝少年人特有的自得,却并不惹人反感。
“兰谨。”身旁师父皱眉。
“静心师兄。”兰谨拱手,“师父总数落我理论不牢。而师兄最擅于此,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静心连忙同样拱手。
打过招呼以后,日后二人关系便熟络了起来。
兰谨虽出身世家,却与静心印象中那种官宦子弟不太一样。性子温和,时常爱笑。但又不会过于安静,让他向来平淡的修炼生活增添许多乐趣。
如他所想。由于天赋出众,再加之牢记了理论,兰谨修为很快便超过了他。年纪轻轻便破了元婴。
有人询问他是否不甘。他只是摇头。
人各有命。兰谨在他眼中,是迟早能名扬灵渊洲的修士。若能在其成长过程中给予一些助力,于他而言也是有意义的。
但其后不久,兰谨便不再来了。
又过不久,便传来兰谨失踪的消息。
约定?
沈星丛不明白这句话意思。
是说许久之前,那句“一直陪你”的约定?
虽然当时他是真情实感说的,但后来便逐渐变成一句恶心对方的玩笑话。
为什么突然提这点。
“我,”沈星丛犹豫道,“我在这里,没走。”
萧霖伸手探来,手背轻贴上他脸颊。动作轻柔。
“师兄是在装傻?你明知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语气很轻,但总觉有些冷。
同样冷的还有温度。
因体温偏低,沈星丛只觉是一条冷血动物缠了上来,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偏头想要避开。下一秒,脸上力度陡然加大。
下巴传来疼痛。
他避无可避,不得不望向身前人。
那人挟住他的下巴。五指修长,指节分明。
“我说过,我不在乎其他人对师兄做什么。亲吻、拥抱,或是双修。任凭师兄意愿。”
“但我决不允许有人在我之上。师兄不明白么。”
萧霖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漆黑瞳孔浸染夜色,如同沉了一道化不开的淤泥。
“你对那人,究竟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