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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2 / 2)

兰谨:“……”

周昊天自顾自回答:“百荒魔域。”

“你从前就对这里特别感兴趣。如今我带你来了,高不高兴?”

兰谨:“……”

周昊天:“笑一下啊。”

“疯子。”

兰谨只吐出这么个词。

话落,他下巴一疼,竟是被直接扳起。他被迫仰头,避无可避望进那双猩红的眼眸。

“从前我说要去杀灵渊洲大能,人人也都道我是疯子。如今我不仅杀成,还夺了修为。如今百荒魔域上下谁人不是对我毕恭毕敬?”

“只差一步,我就连魔皇都可以宰了。”

周昊天嘴一咧开,便依稀瞧得见犬牙。从前是可爱,如今却显齿尖锋利,仿佛能刺破皮肤。有些渗人。

“荣华富贵,权利地位,这些都是我的了。”

兰谨不觉轻哼一声。

他听在耳里,心中只觉得可笑。

竟是为这一无聊理由便夺去他人性命?

在逍遥门潜伏数年。处心积虑,频频做戏。甚至分出心思戏耍于他。

可笑之余,又觉无限苍凉。

“你不懂我也没关系。”周昊天轻拍他的脸,“反正只要跟了我,这些我都分你你一份。到时候,你会明白我良苦用心。”

“分我?”兰谨道,“为何分我。”

周昊天手一顿,继而笑意更深:“当然是因我心悦你。”

“……”

兰谨不知。

若是在周昊天弑师以前听见这话,他会作何感想。

但他至少明白自己现在所想。

他觉得恶心。

恶心到想吐。

“大人……”

瞧见侍女迎来,周昊天已知对方要说什么话,略一摆手。侍女知会退下。

他走进屋内。屋子里堆满各类金银首饰与昂贵丝衣。但皆是被破坏得一片狼藉。

这杂乱不堪之中,一人赤脚立于地面,脚踝戴着镣铐,机械性地往手腕刺着什么东西。

周昊天抬手,对方手中物品便凭空飞起,落入他掌心之中。

是一支玉钗。尖锐处已带了丝丝血迹。

周昊天蹙眉。

“你虽被遏制灵力,但到底是元婴之体,做这些又有何用?”

那人并未应声,而是蹲下,再去狼藉中寻找尖锐物。

周昊天看不下去,走近制住那人肩膀,喝道:“兰谨!”

青年已经连发冠都不束了,成日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衣领敞着,露出大片青紫痕迹。痕迹一直蔓延,直至脖颈。

周昊天替他收拢衣领:“不得体。”

兰谨只是依他动作,一言不发。

跟个木头似的。

“别装疯卖傻。”周昊天不悦,“此前我专替你检查过,身体并无不适。如今我对你有求必应,究竟还有何不满?”

兰谨眉间微不可见蹙了一下,依旧不答话。

周昊天现在是瞧见这人模样就不耐烦,一把挟过下巴,深深吻下。

从前每当他采取此类动作,对方总会反抗,拳打脚踢。而后似乎是麻木了,任他为所欲为。也不再同他讲话。

每天唯一动作便是想方设法的寻死。

嘴里依旧没有半分回应。周昊天喘着粗气拉开距离:“我不杀你,你便当个活死人?”

兰谨嘴角有唾液流下。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抹去。刚要落下手臂,就被死死抓住。

继而大力袭来,将他推于榻上。

黑发散开,他眼底映着欺身压来的男子。

那人一手锢住他手臂,另一只手插入他发丝之中。双目欲红。

“你若实在想当个活死人,我便成全你。”

沈星丛从静心长老口中听得先生过去,愈加沉默。

有魔修混入诓骗了先生,甚至杀死宗主,并将先生绑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弑父之仇,自是永生难忘。

他总算明白先生为何对魔修恨之入骨,八年前又为何说出那番话。

因自己轻信导致师门尽毁。以先生性子,定会将全部责任都揽于自己身上。

错的明明是那魔修。

他问静心长老:“那人带走先生,逍遥门内就无人察觉吗。”

静心长老摇头:“当时门内太过混乱。前任宗主身死,又有弟子受伤。压根无人去顾及。等发现有人失踪,已经晚了。”

当他们赶及现场,罪魁祸首已经逃之夭夭,只余下一些魔修痕迹。宗主门下两名亲传不见踪影。

他们起先以为兰谨与周昊天都被魔修掳走。

有人提议去追,也有人说攘外必先安内。宗主身亡事大,当时长老已经焦头烂额。

直到宗主首席弟子游历回来,才算暂且安顿。

沈星丛:“正是当今宗主?”

静心长老:“不错。”

安顿以后继续追踪调查,捉住一些零散魔修。东拼西凑下总算还原真相。

兰谨是被掳走了。而真正的罪魁祸首,竟是另一名宗主亲传。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不仅让魔修混入,还安排其与宗主密接。光顾着天赋,以为就是个流落民间的孤儿,完全没意识到其狼子野心。

甚至让人带走了门内最有天赋的弟子。

也是从那时起,逍遥门地位便一落千丈。

亲子生死不明,兰家自然要讨个公道。联合其余两大世家与十大宗门,要去百荒魔域夺回兰谨。

沈星丛记得这一典故。

原著里一句话带过,说数百年前曾有仙魔大战,伤亡无数。看时间大致也对得上,没想到起因竟是为此。

兰家因是组织者,出力最多。其后因元气大伤,从三大家族之一位列除名。

其余世家与宗门也不光为救人。惩奸除恶是一故,更是想借此确立自己在灵渊洲地位。

心思各异下,浩浩荡荡向百荒魔域出发。

沈星丛:“然后呢。”

“然后……”静心长老道,“我见到了兰谨。”

当时画面他已不愿回想。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而他到底记得逍遥门此行是为救回兰谨。

当他找到兰谨所在。一进去,便闻见空气里不同寻常的异味。

粘稠、浓厚、怪异。

脚下已几乎无立足之地,散落着衣物。屋内极暗,只亮了一支灵烛。因此他一下子没发现兰谨在哪儿。

直到听见一串锁链碰撞的轻响。

他循声望去,才瞧见深处榻上侧躺一人。依着暗光,发现浑身赤/裸,身体遍布不自然的伤痕。只有黑发散开,些微挡住白皙身躯。

他焦急走近,刚唤一声兰谨,却忽然顿步。

他瞧见了那人的脸。

嘴巴微张,眼里无神,眼白微微翻着。脸颊残留白色液体,已几近凝固。

兰谨向来爱干净,绝不可能任自己这般。

静心意识到这会儿再叫此人已毫无意义。

兰谨,是被当成了炉鼎。

双修,乃采阴补阳调息运转之术。道侣之间所为,可互通有无,有助于修为长进。虽上不得台面,但也尚且算得正统修术之一。

而炉鼎则是单方面的撷取。

无论灵力、修为、甚至灵根天赋,一切都被剥夺。

日复一日地被榨干,到最后,甚至连思维都凝固了。

——变得像个“活死人”。

静心长老已不愿回想当初画面。每当脑内浮现,便觉胸口隐隐作痛。

兰谨出生修真世家,天赋卓越,犹如众星捧月般长大。身上带了一丝讨喜的傲气,且总是人群中最引人瞩目的那个。

风姿绰约,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这样一个人,应是立于灵渊洲之巅;即使战死,也该浑身浴血,铮铮铁骨。

而绝非会像现在这样。躺于榻上,浑身赤/裸,身上沾着异味液体。如同断线木偶。不哭不笑,神情发木。

沈星丛见静心长老忽然沉默。

虽未直白形容,但联想此前兰谨先生失去理智时的模样,心中已有猜测。

“那之后呢。”他问,“师父带回了先生?”

静心长老颔首:“虽……已是那般模样。但到底留有性命,我与现任宗主一起将其救回,为其治疗。”

起初兰谨依旧毫无反应。即使外伤已经痊愈,却依然不声不响。每日只在屋里呆坐。

“我此前与你说过,兰谨因此故灵脉受损。我与宗主遍寻天下,却依然未找到法子。”

结果好容易将人救回,也仅是勉强保下一名。

日后门派事务日益繁忙,静心已没法日日照料。只唤一名弟子在云屿守候,若是发现不对及时联络。

此时,他已对兰谨恢复可能近乎绝望。

而当一日,当他再去探望兰谨,顺便清扫屋内时,却听得身后声音。

“……静心师兄。”

细若蚊呢,几不可闻。

但静心依然听见了,不可置信转头望去。

并非错觉,起先那犹如人偶一动不动的青年的确看了过来。视线与他对上。

静心还未发出一言,就见那人勾起嘴角。

这大概是救回人后对方露出的第一个表情。分明是在笑,却觉要比哭还难看。

“抱歉。”

这亦是兰谨说的第一句话。

听完静心长老一番言论,沈星丛良久无言。

他不曾认识从前的兰谨先生。是那样的锋芒毕露少年可期。

本该立于万丈光芒之中,却被人因一己私利生生拽下泥潭。好容易挣扎爬起,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心口闷闷的,好似堵了一口气。

“……那个人呢。”

半晌,沈星丛终于开口,“那个伤了兰谨先生的魔修,是否已经杀了?”

“那一战太过混乱。”静心长老道,“我只顾尽快救回兰谨,并未去寻那人。”

沈星丛:“所以,那人依旧在百荒魔域?”

“星丛。”静心长老看出弟子心中所想。

“百荒魔域实乃非人之地,一旦灵气耗尽便寸步难行。那年仙魔大战,哪怕灵渊洲修士已做足准备,依然死伤无数。”

“不可冲动。”

“可我不甘心。”沈星丛紧皱着眉,“那人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害惨了兰谨先生。怎可任其逍遥法外。”

静心长老叹息:“既是因果,终有循环之日。”

沈星丛最恨什么天道因果。

那叫周昊天的魔修明明已犯下因,却未立即遭到报应。痛快逍遥这么多年,苦果全是兰谨先生一人承担。

他替兰谨先生不值。

“若是因果。”沈星丛眼帘垂下,眼瞳隐约闪烁暗色金光。

“就由我替先生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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