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欲念一旦生成,便再也难以违背。
无论萧霖对他是否是出于血液影响;至少他对萧霖……
沈星丛闭了闭眼。
“你走吧。”
闻言,萧霖一顿。
沈星丛望着那倒下数名弟子:“你身份既已暴露,灵渊洲便不能待了。趁其他修士赶来之前,还是快些逃走。”
萧霖:“那师兄呢。”
“我,”沈星丛道,“我先留下治疗,处理后事。”
萧霖:“稍后跟来?”
沈星丛没有立即回话。少顷,才转头看去。
“……稍后跟来。”
夜空中,那浑圆的冷月悬挂天际。底下一片血红。偶尔夜风拂过,无比冰冷。
萧霖漆黑的眼瞳直直盯着眼前人,接着双眼微眯。
“骗人。”
沈星丛:“我没有骗你。”
话一落下,五指便被人勾住。
萧霖指腹描摹指节:“我早说过师兄演技不好,为何还是要撒谎?”
“我没——”
沈星丛没说完,身子便被直直往前一扯。他险些跌入萧霖怀中,及时稳住重心。
两人仅半步之遥。
萧霖视线落在手掌上:“是我伤了门人,惹你生气了?可若我不还手,就只能任他们为所欲为。”
“还是说……”他抬眼,“师兄是觉得我死了比较好?”
心脏仿佛被狠狠撞击一般。
沈星丛并无此意。他只是觉得萧霖干得有些过火。分明可以逃走,分明可以躲藏等他回来。
若是为了萧霖,哪怕让他舍下逍遥门一切,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眼下师门尽毁。他已没法再拿从前目光看待萧霖。
要让他就这么若无其事与其离开,他做不到。
但至少一点,必须得给出回应。
沈星丛扣紧五指。
“……我不想你死。”
他自私自利。
“我要你活着,活得好好的。”
他欲念深重。
“所以你现在必须得走。”
他比起天道正义,更优先遵从本心。
沈星丛拉着萧霖起来,手臂绷紧。
“剩下一切,交予我处理。”
当听闻菱长老陨落,林燃宗主眉间皱紧。
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谨慎,甚至送上难得一见的珍贵法阵与灵符,竟还是失败了?
他对菱长老身陨一事并未生出太大反应,只觉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害得打草惊蛇。早知如此,不如他亲自动手。
他想尽量规避此事。若让人察觉他与萧霖之间联系,仙盟盟主位子定是不保。
毕竟诞下一为祸苍生的魔种,其余仙门宗主一定不会再信服于他。
只是没想到那魔童诡计多端,平日竟是在隐藏实力。眼下,似乎也不得不亲自出手了。
林燃沉思片刻,抬头望向眼前:“事情我已清楚。我这就纠集门人,去助逍遥门一臂之力。”
兰谨没有回话。
“听说你还带病在身,一路过来辛苦了。”林燃起身,“且先休息。”
他说罢就要离开。
“林燃宗主留步。”
兰谨出声唤住,“有一事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林燃顿步回头:“何事。”
兰谨:“萧霖在我门多年,身上既无魔纹显现,亦未做过骇人听闻的坏事。菱长老忽然笃定其是魔种,不知是从何处听来。”
林燃:“但事实证明,你门弟子确是魔种。”
兰谨:“……”
兰谨:“不错。”
“但我只是好奇,菱长老近来与林燃宗主走得近,甚至派来无常峰弟子交流论道。不知林燃宗主是否曾听长老提起过,萧霖是魔种?”
“他没告诉我。”林燃皱眉,“若是早先知道,我怎会放他一人去处理。”
兰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燃打断:“逍遥门事态紧急,我不便与你多聊。失陪。”
说罢便拂袖离开。
待人离去,这天道宗偌大的会客堂便只剩兰谨与莫申两人。
莫申非逍遥门人,仅是陪同而来。方才一直没吭声,直到这时才开口:“怎么,你怀疑那林燃宗主?”
兰谨看过去,语气极淡:“怀疑什么。”
“对我有什么好瞒的。”莫申抱怨,“我可是为逍遥门鞠躬尽瘁,还献上了传送符。你可知道此物有多昂贵?”
使用传送符后便可展开法阵,须臾之间抵达此前去过的地方。
虽然方便,但因所需原材料难得一见,因此极少有修士能用上。
兰谨:“此后逍遥门会赔于你。”
“别这么见外嘛。”
莫申抱臂。
“我只是想问你若非怀疑,干嘛要追究那种问题。是觉得林燃宗主知情?”
兰谨微不可见蹙了下眉。
“说到这事,我倒也听过一些传闻。”莫申道。
“林家家主一直膝下无子。只二十年前林夫人有过孕身,但因身子不足,很快便流产了。”
兰谨对世家八卦并不感兴趣:“那又如何。”
莫申笑:“但又有人说,那孩子其实并未流产。因难以见人,被偷偷送去一个地方。”
“你若怀疑林燃宗主,不觉这之间有何联系?”
天边阴云拂过,圆月成了弯钩。
听了沈星丛的话,萧霖双目微微圆瞪,眼底阴霾似是散去一些。
沈星丛自觉该说的话已经说尽,正要松开人,却被反手捉住。
萧霖:“师兄为何不能跟我走?”
沈星丛心头一紧:“师兄师姐伤势过重,我得留下照料。”
萧霖:“要等多久。”
沈星丛:“……”
结果兜来转去,话题又回到原点。
萧霖大约没法理解他内心矛盾。
一边是敬爱的师兄师姐,一边是最重要的人。
云琇师姐与余飞师兄奄奄一息,哪怕就是治好了伤,心中裂痕却再也无法修复。
何况于他而言,也无法想象今后该如何与萧霖相处。
萧霖本性从未变过。
或许某一日起就会对他失去兴趣。等到那时,他该如何自处?
虽然,即使对这点心知肚明,他依然无法改变对萧霖感情。
沈星丛垂下头:“……到此为止吧。”
萧霖不解:“到此为止?”
“你我二人,”沈星丛头也不敢抬,“或许开始就是个错误。”
原本,二人关系就该止步于互相利用。可不知何时竟超出了。
既然已知其后无法再持续下去,不如尽早斩断。
事已至此,沈星丛已不想去管什么天道因果。
他努力这么久,就是想要避免原著剧情发生。却仍是失败了。
这鲜血染红的无常峰像是在赤/裸裸嘲笑他。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无论起因为何,天道终究是将命运指向了原来道路。
不过中间有些许差错而已。
比如他与萧霖之间关系。
在他说出这句后,身前人久久未应。
沈星丛其实也不太敢看。可他心意已决,就要抽出手去。可未能成功。
手臂像是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接着力道加大,仿佛铁钳挟制。箍得他五指生疼。
沈星丛吃痛出声。又觉身前人凑近几分。指腹抚上他的脸颊,动作轻柔。
“师兄既已应我,又怎能反悔。”
语气分明是带着笑意,却觉出一丝森然。
沈星丛耳后根被指腹抵住,被强迫抬起头。
“师兄顾虑过多,倒不如我杀了这些人。”
“此后由我接手宗门,”
那双桃花眼眼底一片漆黑,泛着些冷冽。
“你就做宗主夫人。可好?”
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