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刃没有在无域城待太久。那日沈星丛离去后,他很快回到了原来居所。
若换作从前,他可能会打算借这层关系混个魔将当当。可现在却觉得没意思了。
哪怕当上魔将,有朝一日没了用,还不是说撤就撤。
何况当今魔皇实在太过可怕,那日目睹真容,吓得他连做了好几日噩梦,实在不敢在手底下做事。
如今从属契限制已解。至少在百荒魔域内,不用再那么束手束脚。
回贫民窟修整几日,他便打算搬去最近的黑池镇。
“老大,你真的要走吗?”
“呜呜呜,我们舍不得你。”
临前那群孩子围着他,个个哭成了花猫脸。
说实话,尤刃对这些孩子并没什么感情。只是使唤起来方便,所以偶尔会护一下。
哪怕现在这些小孩儿的眼泪是真的,等再过几年堕魔,这点儿感激也会一扫而尽。说不定还会埋怨,恨他半途抛弃。
他是魔修,对魔修心性自然最清楚不过。因此走的时候只是嘴上敷衍几句,并无留恋。
他清楚魔修心性。
尤刃想。
但也有唯一变数。
那人本是正统修士,堕魔又不同寻常。短短几日接触,他察觉对方除了外表以外、心性似乎并未被魔纹浸染。
依然同那些恶臭正道一般天真。
不,甚至更甚。
否则怎会对他出手相助?
救下一个魔修,得到的不会是知恩图报,而是反咬一口。
这点儿道理,仙门修士应该懂得更深才对。
尤刃摇了下头。
他什么时候也考虑这么多了。那人既已实现目的,便不会再管他。
活下来不就好了。
尤刃很快在黑池镇安顿下来。没过多久,他便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这里靠近百荒魔域出入口。换言之,就是离凡间界最近的地方。
镇子不大,平日来往魔修本不多。可如今这段时日却是热闹非凡,时常有魔修进出。偶尔还能瞧见一两个魔将。修为不低。
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尤刃坐在酒馆里饮酒,竖耳倾听。听见一桌桌魔修谈话,言语里交谈着去凡间界屠灭多少村庄、杀了多少人。
这倒是家常便饭。
尤刃不感兴趣,结账要走。却听见下一句:“不管怎么说,这些不过小打小闹。待尊上莅临三界之首,咱们也不用躲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想去哪儿去哪儿,想杀谁杀谁。”
“不错。”另一魔修接道,“上一任只知饮酒作乐,鼠目寸光。不比当今尊上,果真魄力。我可真是生对了时候。”
“数百年前仙魔大战,灵渊洲那些走狗修士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这一次,总算可以一雪前耻了。”
那人嘭地落下酒盏,高声道:“再上些酒!”
酒馆里人声鼎沸。尤刃走出门外,那热腾腾的喧闹立马隐去了。
原来如此。他总算明白这些时日这里为何那般热闹了。
当今魔皇打算开战。
恐怕再过一些时候,揽兵的告示也会贴出来。
他身为魔修,自然对此毫无异议。若真能攻下灵渊洲,此后他们魔修也不必再像过街老鼠那般东躲xī • zàng,被那些修士追着打。
难度很大。可是天生魔种亲自统领,也并非不可能。
尤刃心底深处激起一丝兴奋,又倏地止住。
因他意识到一件事。
那人在魔皇身侧。
若是那个人,绝不会同意此举。
如果因为此事与魔皇争吵,惹怒了魔皇。岂非是会连累他的性命?
不行。
思及此,尤刃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安逸待下去。
他必须得去提醒一声,让那人提前离开。
数日后,沈星丛总算是如愿出了宫。
行过深渊之上,下方是一如往常的黑暗。萧霖在旁牵着他的手,就如当初带他回宫一般。
没行多久便瞧见无域城。城外依然是薄雾包裹,在红月之下仿佛渗了血色。
他不由看了眼萧霖。
萧霖牵过他:“很快到了。”
二人一齐朝无域城落去。
虽然沈星丛来时只在这里待了片刻,但依然对这片建筑有印象。鳞次栉比黑压压连成一片,十分压抑。
可这回却觉哪里不太一样。
建筑都换成了青色调,也不再是密不透风的石墙。原本街边光秃秃的,现在竟也种植了些植被。
百荒魔域土壤正常植物难以生存,大多奇形怪状。而这类植被却是少见的清秀淡雅,散去了空中沉闷。
还有街上小贩。
沈星丛记得,当初虽也有人摆摊,但皆是裹一黑袍席地而坐,面前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阴森森的。
这回却是在正经叫卖。做糖画的、烙烧饼的、卖糖葫芦的。一条街沿着过去,仿佛正在举办一热闹非凡的庆典。与凡间闹市毫无分别。
“还喜欢吗。”
一道声音拉回沈星丛的注意力。
沈星丛转过头。见那人正看着他,眼瞳微闪。像是小孩儿做了一件好事,想要得到大人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