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存山一路快走,路上还跑了一段。
到码头时,天将将亮。
杜家的管事杜荣正看着人往船上搬东西,他等下是不跟船走的,这次是叶存山帮着送货。
两人打过招呼,杜荣就把礼单给他看,“主要是家里小辈的一点心意,都不是贵重物品,别的都是次要,大公子的文集和诗集却是要送到三老爷手里的。”
杜家是书香门第,目前在蔚县的是旁支,直系在京都,当家人是礼部尚书。
杜知春明年要参加院试考秀才,府城长辈就说要看看他的文章水平。
杜荣眉宇间尽是喜色,“说是会给大公子请个举人老爷教他写文章呢。”
叶存山道声恭喜,也有书要给杜荣。
是上次醉酒时从书斋拿的《神女伏妖录》,拜托他替自己还了。
杜荣看见这书名,就一阵肉疼。
书是杜家书斋收稿印刷的,几个月前加印不断,京城那边都有这个话本,传阅度很高。
可惜火了没几天,各家书局都争抢着印刷,再卖就不如之前火爆。
加上蔚县小,读书人就那么些,再卖也卖不动。
曾经火爆一时的书,现在都放架子上生灰了。
他叹了声,“确实没想到柳公子有这个才华。”
又安慰叶存山:“你也别多想,以后他见你,指不定还要行礼的。”
叶存山无言以对。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昨天不清醒,竟然真的给云程讲了他写的小说内容。
那么多漂亮美人,一个接一个的送,穷书生不识好歹,嘴里说着没功名不承情,下手可直接,送来的东西全部接下。
不要脸。
云程以前怕是没见过这阵仗,希望他不要误会才好。
杜荣把事情交由叶存山,还转述了杜先生的嘱咐:“老爷说你有读书天分,就别钻牛角尖了。”
叶存山读书以来,只为看闲书、写小说的事,叫杜先生训斥了他好几次。
这次是误会,也不解释,只认真应下。
送走杜荣,叶存山还遇见了云广识。
他当上王家的长工后,在村里招摇了一阵,发现小门小户比不过大族村落,就又缩着尾巴做人,回家都很少。
在外面倒没个风光样,叫个中年微胖的男人训得缩头缩脑。
叶存山隐约听见什么“美人”,步子一顿。
云广识这长工做的怎么跟老鸨一样?
这话题见不得人,也就是气急了,才声量拔高了一截。
后面再听,就是掩盖在嘈杂里的嗡嗡细语,难以分辨。
就停一下,还叫云广识认出来了,他叫了叶存山名字,跟那中年男人说了声什么,就过来跟他搭话。
“你来这儿做什么?走商啊?”
云广识脸型方正,浓眉大眼,身材壮实,打眼一看,也有个憨厚老实的模样。
就是藏不住心事,看他们船队的护卫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闲聊,也就不怕叶存山揍他,张口就明示:“你说你一个没田没地的书生,日子本来就难,还平白添个人,这双筷子一加,你家米缸还有粮吗?”
叶存山听出意思了。
即使是他跟云程登记了族谱,云广识也没歇下心思。
他很意外,李秋菊找上来,他可以当是惦记着云程的彩礼钱,打亲戚牌,要不到银子也能膈应人。
云广识还没放弃,他就难免会想歪。
莫不是想把云程送给哪个贵人?
否则不至于这么冒险吧。
云广识看叶存山不仅没打他,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顿觉有戏。
他继续添柴加火:“你不是还想读书科举吗?我听说过,一刀纸最低几百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叶存山顺着他话题来,“是,开销很大,你有什么好主意?”
云广识先回头看看护卫队,又看管事吴杰还关注着这边,胆气再涨三分。
“就云程啊,你娶了个金疙瘩回家,不得好好利用一下?”
叶存山垂眸掩盖厌恶,语调刻意上扬,给他回了个:“哦?”
云广识开了十八两银子的价,要云程去王家住一个月。
他上次回家得知云程跟叶存山搭伙后,撺掇着爹娘再找机会去说服云程,就回了县里。
这些天过去,家里没报来好消息,只让他偶然遇见了叶存山。
吴杰说话难听,当初下乡选护卫时,明明是先看他长得壮实挑中了,走的时候才看见了云程模样标志。
偏偏到这时候,说是因为云程长得漂亮,才选中他这个堂哥做护卫。
说他在王家待了两年,一点不知道感恩,王老爷多年来,就使唤他干这一件事,他都干不好。
云广识哪敢顶嘴,又不能真去把云程绑来。
蹲大狱跟丢了差事,孰轻孰重,他还是懂的。
所以见着叶存山,他就想争取一下。
他把要给吴杰的五两银子出了,让叶存山能拿十八两整,没人从中间抽成。
结果叶存山眼皮都没抬,还留他一声嗤笑,“知道我家给云程多少银子吗?”
云广识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总不能也是十八两吧?”
村里就没有哥儿能有这么高的彩礼!
叶存山:“二十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