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亲人那命格,谁知道啥时候克呢?
叶存山他养了快二十年,还是长子,以前不见克他。
再说,存银是个哥儿,以后要嫁人的,即使招婿,那也是个哥儿。
陈金花肚子里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娃。
万一还是个女儿哥儿,他这辈子就只能指着叶存山给他摔盆了。
家里两老都还在,他不好自己做主。
把这话一说,两老不在意,只说叶存山是个孝顺的,不会不管他们。
那就是说叶大不是好的,叶存山管不管他,就另说。
叶大生气,又不敢发脾气。
他说:“盘炕还找其他人做什么?我就会,我去帮你们弄好。”
云程:???
叶大腿脚快,一下就跑得不见影。
存银撇嘴,“别管他,闲的,等开春地里忙了就好了。”
叶存山正跟叶延聊着天。
他把书都带过来了,要叶延先挑两本抄录,回头他们再换。
也把面霜跟簪子给叶延,叫他送给嫂子。
这花簪上他没刻字。
叶延没跟他客气,都收下后,给他讲云程的学习进度。
“他很有天分,之前真的耽搁了。”
不然即使是个哥儿,识了字,在村里也会受人尊敬些。
给孩子取名、过年写个对联、写信读信,一年能挣点零头,不至于过那般苦。
就是他家那日子,以前就是发现这个天分,也没办法送他去圄悉读。
叶存山眼里也有疼惜之色,“没事,他想学,我就教,以后总能跟上正常读书人的进度。”
正收拾东西要出去,就听见了他爹的声音。
一问,才知道人家是来给他盘炕的。
叶存山原本没找人帮忙的打算,山上正在造纸,不方便。
叶大还非要帮,“你现在瞧不起你老子了是吧?”
叶存山觉得也行吧,想干活就让他干。
“给我砍棵树吧,我做浴桶用。”
叶大就回家拿斧头砍树去了。
盘炕材料够,又是熟手,一早上就叶存山就弄完了。
那边刘云也把树皮都清洗干净,捶打这一步,是叫了叶虎过来帮忙。
叶虎这人性子直率粗犷,也知错就改。
上回来补屋顶,把云程使唤得团团转,这次来捶打树皮,还解释了下。
他是以为云程从叶二叔家拿走的东西,都是他家的,才知道是叶存山买的,当天没拿完。
云程不生气,笑眯眯给他端杯水,叫他干活更卖力了。
叶存山出来瞧见,发现这哥儿哄人干活的套路一样一样的,叫云程过来,“给我也端杯水。”
云程被他酸劲儿逗笑,往杯子里加了块糖,喝着甜蜜蜜暖洋洋。
树皮捶打过后,就可以切碎捣浆。
云程看着没问题,就跟叶存山说起了竹子造纸的方法。
他们这里竹子很多,现在还能吃冬笋。
竹子造纸,也相对环保,不会破坏植被,就是周期要更长一些。
他跟叶存山商量,“这作坊小,本也做不了多少纸,还可以请人收废纸过来换新,半年过渡,就可以慢慢替换成竹纸了。”
他们靠山吃山,打猎不打幼崽,砍树不砍太小的,这一说,叶存山就同意了。
也问云程关于村里人来帮忙造纸的看法,“明显欺负过你们家的,我肯定不让他们来,旺祖也会说服族长。”
要全部不能来,只能来这几户,就不现实。
等到贫富差距拉开,总有人因嫉妒会搞事。
这也不是族长愿意看见的,到时他们谁也造不了纸。
云程说,“不要让我大伯,大伯娘过来,还有那几个总缠着我的流氓也不能让他们来。”
其他人就听叶存山的。
树皮捣浆结束,是叶存山装木盆里直接拿到了叶二叔家。
他家院子修得大,又在村头,前头空地多。
按照往年入冬的天气来推算,一天晴一天雨是常态,当天下午,他们就几人合力,把纸都抄晒好。
家里还有老三叶勇的院子空着,叶存山跟叶叔一起搭了细竹竿,等入夜,就把贴了湿纸的竹帘都收进来挂好。
晚上叶旺祖来询问,才得知这一天过去,他们全忙完了。
叶存山说,明天把另一捆树皮捞出来如法炮制,他晚上守夜,“到时候你白天跟着做一回,应当就差不多了。”
流程就那回事,就抄纸那步手不稳,拿不准分量,容易出问题。
说完这个,叶旺祖还问叶存山知不知道大谷村的反应。
叶存山今天忙一天,也没见着庆阳的人,哪里能知道。
两个就在晾纸的屋里,叶旺祖压低声量,给他说:“那边今天吵了一天。”
画纸被认定是人画的也没用,谁也说不出来是谁画的。
这次就贴了四张,把几户人家拉出来总结一看,就知道对方有备而来。
敌暗我明的,有的是人怕被连累。
刘二蛋纠缠不放。
李大道赔了大门钱都不够,被刘二蛋扣了大帽子,说这事不解决,今天能踹他家的门,明天就能提把菜刀站他床头。
他刘二蛋一家打头阵,下一家是谁?
李大道这些年给人批命,为赚改命钱,只有小洋村的柳屠户一大家子没得个坏命,其余都是他指缝漏几个“幸运儿”。
所以这时,也有积怨已久的人跟着起哄。
李大道自己就是个算命的,当然知道这东西给人的影响多大。
也怕他胡乱批的命格把人逼急了,拿刀站他床头,抹他脖子。
可他真的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会干这种事,急得满头大汗。
村长刘忠叫他好好想,“他们可只给了你五天时间。”
叶旺祖拍拍叶存山的肩,“我估摸着他会从你开始,所以叫叶粮叔明早跑一趟蔚县,带个郎中回来,到时候你后娘要是不舒服,就直接把人请过去。”
说从叶存山开始坦白,也有依据。
叶存山这次批命,直接被家里分出来,从富户人家的长子,成了没田没地的破落户。
别说继续读书科举了,养活自己都难。
横向对比,其他人被批条坏命,都有回旋余地,至少当前生活没受影响,保持原样,就叶存山这里太狠,断了前程。
不凑巧,叶存山从小到大,都不是个软和性子。
他皱眉,“行,明天我也盯着点。”
送走叶旺祖,叶存山回屋。
云程捧着《三字经》坐灯下温习,他今日一天没有写字,怕忘记,就睡前看看。
叶存山叫他背几句听听,云程就背。
他有现代的习惯,上一句音调上扬,下一句音调下降,听着很有节奏,朗朗上口。
叶存山夸他两句,摸出给云程准备的簪子,以防万一,他送出去之前,还问:“你有没有学你的名字怎么写?”
云程摇头。
叶存山又问,“我的名字呢?”
云程继续摇头。
他也不好意思叫叶延教,叶存山之前也只带他念过两页书。
叶存山放心了,把簪子递给云程,“你的。”
云程还以为他没有呢。
他喜滋滋接下,拿手里打量,在花簪尾部,看见了三个小小的字:存朵云。
云程当即红了脸,心说:叶小山,你还挺会哄人的嘛。
难怪送之前还要问他学习情况。
今天肯定也问过叶延了吧?
云程就很懂事的配合他,“你刻的这几个字是什么?”
叶存山眼也没眨,“娇气包。”
云程笑容僵在脸上,“什么?”
叶存山重复了一遍。
云程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我识字少,你别骗我。”
叶存山还笑,“你就说是不是吧?”
云程:“……”
你这样,会失去老婆的。
他笑眯眯收下,完美表现出了一个“文盲”媳妇的开心样。
当晚就给叶存山用上了手脂,用细纱布包裹一圈儿,给他做手膜,去去手上的糙。
叶存山还不乐意,“我一大男人,做这个干吗?”
云程理直气壮,“你手太糙了,摸得我不舒服。”
叶存山不高兴,“你这是嫌弃我?”
“瞎说,我明明是心疼你。”
云程顺毛哄他一句,他就心满意足缠着细纱布睡了。
一天刻上几十只木簪,说出来轻巧,实际看他手上的裂口,就知道不容易。
后来造纸也一直泡水,伤口结痂后,外面也留了茧。
一层叠一层,云程都替他难受。
隔天,他俩也搬家回到山上。
如叶旺祖所说,大谷村那边,李大道经过一晚的思索,绞尽脑汁把这些年里批命过的人都一一排除,最终定到了叶存山身上。
张口就是:“我不是故意这样算的,是陈金花说除了批命钱,再给我五两银子,我才这样算的。”
陈金花因此动了胎气,叫公公婆婆,还有叶大都没办法发作,存银憋着气,都得围着床榻伺候人。
嫁出去的女儿李桃,也急忙回来看,哭哭啼啼说她娘不可能这样,要跟李半仙对峙。
等到郎中过来,他们家才暂时清净下来。
云程听说后,知道他前阵子没白忙活,喂鸡时都多放了两把鸡食,深藏功与名。
由于叶存山那几天跟船去了府城,被反馈回大谷村以后,李大道只能又坦白了一个。
他说的全是静河村的,因为画纸源头就是静河村。
大谷村的人不干了,这么多人假的,那他们还有人是真的吗?
李大道是没办法继续做算命先生了。
还得罪了一批人,在大谷村都要受排挤。
叶大下午过来给叶存山送树,树是在村西边的树林里砍的。
那边树的年头大,村里谁家有孩子出生就会种几棵,有孩子要成亲,就再砍了做房梁。
都期盼着多子多福,树林越种越大。
叶大要跟儿子求和,昨天特地挑了根好的香椿木砍了。
他这会儿送来还庆幸,还好他是在李大道坦诚前找的叶存山,不然还没办法说清楚。
但是叶存山没有合家的想法。
有条件的话,他还想把存银接过来。
也给叶大说:“分家又不是以后都不往来,就是住的地方不一样,以后就这么着吧。”
总不能把云程放回去伺候人,叫家里奶奶看见他干活不利索,再来一顿□□。
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