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存山在云仁义家又是一阵扯皮。
他跟云程离村子里远,上回听说他家的消息,还是从存银那里听来的。
当时存银是说叶忠家带人上门要聘礼,要退亲。云仁义不退,让他当场把云丽丽牵走。
云丽丽又是假怀孕,又是哭着求,最终在闹哄哄里,暂时让叶忠等人先撤了。
这次叶存山过来时,叶忠已经如愿拿回了聘礼,也退了亲。
云丽丽正在家里撒泼:“你说好的!你说了蜂窝煤跟藕粉做出来,卖掉银子以后钱都归我,给我当嫁妆!”
“你自己摸摸良心算一算,那些藕跟那些煤炭,够那个价吗!你好意思全部拿走吗!”
云仁义根本不管她的泼,“我说的是扣掉煤炭跟藕的成本价,不算给你挖的黄泥,但是我没说不收你挑煤钱跟挑藕钱吧?去县里卖一趟,你爹我这把年纪,不该收点辛苦费?”
云丽丽哭嚎许久,家里煤炭一直有,她就一直做,身上头上都是煤粉,再一哭,越显狼狈。
嗓子都哑了,还要大声吼,状态歇斯底里。
“你收!但是你怎么能全部拿走!你看见我手没有!我手上全是冻疮,都冻裂了!我每天灰头土脸,我连热水都不用上,我给你做这些,你什么都不给我!”
叶存山没兴趣听人吵架,拍拍门,吸引这对父女注意后,说明了来意。
云仁义现在已经看透,四个孩子没一个可靠,他就想搞钱攒棺材本。
所以一听叶存山是想要他们夫妻俩出一个人去县里首饰铺子认花样,他就想坐地起价。
叶存山一句话堵了他的嘴。
“你以为是来跟你商量?你当我有云程那好心肠,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还得给你家一份工?”
“跟你说明白了,我去首饰铺子查过账,根据年份月份找到了镯子样式,现在你家出一个人过去找一趟,找出来跟我们找见的一样,就当白折腾你们一回。要是不一样,县衙见吧。”
云仁义哑了声,他根本不信叶存山这话,找到了样式上门讨债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他又不敢赌。
云丽丽也在这时垂眸沉默,望着地上发呆。
里屋李秋菊给大儿子送完饭,就没急着出去,听见吵吵她就烦。
她性格欺软怕硬墙头草,跟云仁义那窝里横的人不一样。
家里几个孩子里,她最不看重的是小女儿云香。
反正养老有两个儿子,云丽丽嫁到大姓人家就够,云香不知道还要拉拔几年,她懒得养。
最近她也从云仁义的态度里摸到了点门道,知道男人靠不住了,现在就想扒着儿子。
大儿子云广识在王家做长工几年,其实还是个孝顺孩子。
不然出去见识了外头世界,怎么还会听爹娘的话,拿银子补贴家用,拿月钱给三妹买衣服首饰?
老二那头不用管,到老了,她上门求一求,老二总要给她一碗饭吃。
现在就紧着老大哄,反正云丽丽也靠不住了。
屋里不隔音,叶存山那话里头母子俩自然也听见了。
云广识这些天里又挨了不少打,以至于伤势还没好,再不养好,到了天热的时候,他腿脚都得废掉!
他对云仁义恨极了,低声给李秋菊道:“娘,你听见了吗?机会来了,你去给叶存山说,你去县里认手镯样式,你随便指一个出来,到时跟叶存山他们找的不一样,就能把爹送到大狱里去了。”
李秋菊一个哆嗦,这大胆的事她可不敢干!
云广识放轻了声音给她画饼,“你看爹这样,他就是趁着还能压住咱们,拼命了要钱,等丽丽不做蜂窝煤跟藕粉了,那还能谁做?只能你来了。你听我的,把他弄走,咱们用他攒下的银子重新开始,到时给丽丽说门好亲事,我养好伤开始春耕,你在家里照料点家务,秋收后,咱们就又有银子,到时候我再娶个媳妇,来年你能抱孙子……”
外头云仁义还想跟叶存山掰扯,拿一点辛苦费算一点时,李秋菊眼神躲闪的出来了,跟叶存山说:“我去吧,我还记得那镯子的样式。”
怕人不信,她说:“我们抢到镯子后,我看花样好看,一天看好多回,要不是我不识字,上头的字我都能背下来!我去找吧,我也不收你钱!你别告发我男人就行!”
她这心虚的表情都不用等人来拆穿了。
云仁义首先就不同意,他直觉这女人肯定被云广识挑唆了。
要真瞎认一个,他可不认!
他要争着去,叶存山故意吊着,“你可没她诚心,真想去,早就答应了,还跟我磨半天嘴皮子?”
云仁义自打认清没人靠得住,只想搞钱以后,他很久都没这么生气了。
他怕把自己气死。
现在有了命要被别人拽着的感觉,又怒气上头,冲着李秋菊大声骂了几句脏。
要不是怕家里没个做饭洗衣伺候的人,他还想上手揍。
回头跟叶存山说:“诚意我也可以有啊,那手镯的钱我攒够了,我拿给你,把欠条平了,明天去书院找你。”
欠条在叶存山的书包里,今天来吃酒没带。
云仁义脑子里一阵思想斗争,先还了四两,“剩下一半明天见面,你把欠条给我,我再还。然后我跟你去首饰铺子认样式。”
叶存山看向李秋菊,李秋菊还想自告奋勇,被云仁义抓着胳膊,甩进了里屋。
叶存山拿了四两银子走了,从头到尾没看一眼坐地上的云丽丽。
他先去叶延家里接云程。
云程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脸跟耳朵都烫手,红得能滴血。
眼里也跟情热正浓时一样,水润又羞涩绵绵。
叶存山被他看一眼,都喉间发紧。
他蹲云程面前,目光平视过去,“你怎么了?”
云程把怀里两包伴手礼给他,也没问叶存山为什么没给他带花生回来,催着叶存山赶紧走,好像这家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屋里刘云也正尴尬,被赵氏小小训斥了两句,“他都说不看那书了,你怎么还带着他看呢?”
刘云说:“……我看他在我面前都羞得手脚不知往哪放,怕他不给存山看,回头两人真那啥,伤的还不是程哥儿……”
赵氏叹气,“你怎么跟老三一样的木!”
她说:“你看看存山跟程哥儿那腻歪劲儿,今天簪子明天发带,又是香囊又是书包,书包能用就行了,还要绣花!村里谁这样?我就说这东西,他不给存山看也行,他自己知道怎么不伤着自己就行了。”
反正叶存山不如看着老实,指定私下里看过不少春宫图了!
她俩把窗户开了条缝,看叶存山牵着云程出了院子,才从屋里出来。
家里两个男人都很懵逼,“程哥儿怎么了?得罪人了?”
刘云捂脸,推说去织布,快步跑到织布房里躲着了。
赵氏这都当奶奶的人,也不跟人说这个,就说:“他身子不舒服。”
外头云程声音恍惚:“太可怕了,你不知道,我拦都拦不住……堂嫂翻开了还要指着我看,她觉得我还在用圣贤书启蒙,不该认识那些浪词艳语,还讲给我听……”
他低着头,眼神在地上到处飘,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会这样。
古代婚前性教育这么猛吗。
叶存山也不知道正常来说,哥儿姐儿经人事前,长辈应该怎么教。
刘云嫁人前是有这么一遭的,她教给云程的,应该是没错的。
“她应该是不把你当外人,所以教仔细了些。”
云程也知道,就是害羞。
他现在手还抖呢。
叶存山好奇,“那书什么样?”
云程终于抬头了,瞪他一眼,“我都看完了,你就别想看了!”
叶存山更好奇了。
两人到叶大家前,云程找了个地儿歇脚,深呼吸调整好一会儿,缓过来后才跟叶存山一起进门。
那两包早就包好的空气,今天是被存银带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