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短暂温馨过后,家里人恢复忙碌。
存银去找小书童勤学,要他帮忙补《生理卫生课》笔记时,叶存山如愿把几个带头挑事,还威胁说要去他家找云程的书生,都堵在茅厕揍了一顿。
出来时他衣冠整齐,气息都没乱,别人告状他懵逼,已经熟练掌握了“无辜之道”。
府学教官知道他跟程太师府上攀了亲,这事也没人瞧见,踢皮球般,把事情含糊过去了。
那些人自是不服,要来找叶存山再理论,结果听见叶存山跟杜知春在聊京都太师府。
一听就是故意炫的话。
杜知春:“当朝太师是你什么人?”
叶存山:“外公。”
杜知春:“天呐,你居然跟一品太师是亲戚!”
叶存山:“缘分天注定。”
来找茬的同窗们:“……”
因为不知真假,他们灰溜溜走了后又想打听,问到教官那里,教官说:“你们知道了,以后就别总招惹人家,万一他心眼儿针尖大,你们以后就算科举考上了,又有什么出路?”
大家都应是。
叶存山在府学的读书生活才终于进入平静期,可以安心学习。
杜知春还问他:“靠岳家的势,你心里没点疙瘩?”
叶存山:“凭本事靠的。”
也不用还。
杜知春拱手,“佩服。”
家里。
云程中午想在沙发上睡午觉,可惜坐垫靠椅里的棉花填充太多,他躺久了会热,只能晚上凉爽时坐坐。
看这情况,夜里睡也不行,早上会更早的燥醒,所以他格外想要气温快点降下去。
没降下前,他就只能软垫腰枕继续将就着。
今天要写《软饭硬吃》第二册。
单元故事,不用跟上一册衔接剧情,但主题不能相差太远。
跟很多系统文、快穿文一样,大部分都会给系统一个限定类别,是虐渣就好好虐渣,是攻略就好好攻略。
上一册写的是很飒爽的姐姐,有灵魂台词“孩子不是你的,但媳妇是你的”,同时结尾时,渣男想扶正的外室绿了他,他养了几年,寄予厚望的儿子,也不是他的亲生子。
四舍五入等于,这一册最狗血的亮点就是绿与被绿,喜当爹。
第一册的情绪刺激在那里,第二册疲软下去,读者会不满。
古代没有水文之说,但会骂作者骗钱。
而且这两册是给京都才子与贵女们的书,是蹭热度的产物,从开始到结尾都要端水。
云程把稿纸翻了几次,对上头的小梗挑挑拣拣,选了一个有异曲同工之处的“世上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换男人,这就有得写了。
渣男种类多,五册里不写同样的类型。
上一册是明晃晃的搞事,就差在脸上刻个大字“我是渣男”。
这一册情绪刺激上相同,但渣男类别要换一下。从这里入手,给读者换换口味,免得两册看完,感觉大同小异,直接弃文。
换类别,就挑相反的。
温和类型的渣,就很pua。
古代没有pua这个词,但女人跟哥儿的地位低,受压迫程度重,按照这个套路写,会让人看得不舒服,大概率会跟那本《反赘婿》一样,由于太过人间真实,读者不愿意花钱买。
这里再做调整,就要从女主人设上入手。
渣男膈应人的方向是pua,软钉子,女主就要以毒攻毒。
按照常规思路来说,女主有这个意识,听出来渣男意思,故意去膈应他,怼他,会更爽。
而时代背景原因,他只能把女主设定得“直”一些,跟上本女主一样,要带些“飒爽dú • lì”的气质。
然后是小标签,胆大心细,率直可爱,偶尔会说傻话,喜欢的觉得她可爱,不喜欢的自然要骂两句弱智。
爽点就有点“傻人有傻福”的意思,写出来会有搞笑成分,需要注意不能写偏,不然成了欢喜冤家,这本就废了。
渣男常说的话就应该是这样:“你这样不懂规矩,不贤惠,不体贴,不……的人,还有一二三四的缺点,只有我会对你……”
以毒攻毒,女主要怼回去,并且要比他狠。
照着数以后,要踩痛点。
比如细数完这位渣男的不是与缺点,表明他这种人,也就自己瞧得上,能捡回来当个赘婿。
主题是要换男人,这个时代下,跟pua沾边,也相对敏感,所以落点要落在别处。
比如夫妻俩日常怼多了以后,女主不爽了,认为渣男与她相看两厌,可以和离。
由“劝和”的大众习惯,再引出那句“世上男人千千万”就差不多。
虽说落点会在这里,前头的主要情绪刺激却不能少。
与第一册看得人直冒火,冒完火就开始爽得头皮发麻不同。
这一册是要憋闷,憋屈,然后踢掉渣男,有痛快感。
受众是女性、夫郎群体。
因为被压迫多,能理解这种感觉。
现实里不敢换不能换,小说里不止换了,还能换很多。
想想云程都爽了。
他下本题材都想好了,他要写神豪文!
现实里他很穷,但在话本里,他视金钱如粪土,他挥金如土!
他也要说一句:“银子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赚过诶。”
走神傻乐两声,云程放下笔,起来活动活动,去小院里兜圈子散步。
他以前锻炼强度弱,沙袋最后还是用半斤装的,没再继续加重。
按照叶存山的意思,他随着月份增加,身子会越来越重,现在这个沙袋都不想要他绑着了。
这还是他讲道理留下来的。
现在绑着沙袋适应适应,日后身子重,他就把沙袋取下,也能照常走路了。
说完自是招惹了一番疼爱。
云程摇摇头,不分神。
散步时就认真散,也怕不注意踩着什么东西。
第一次怀崽,随着肚子慢慢鼓起,他内心的忐忑也在增加,家里人都很紧张,他就不说了。
等到活动时间结束,他再次坐到桌前,才想这一册的细节。
pua这个类型,云程偏向细节描写,不能太直接,就要一点点的往人心里扎软钉子。
女主不舒服,读者看得也不舒服。
层次上就要安排很多的小情节,从日常起居来。
也能侧面证明一个东西,讨厌你的人,看你呼吸都是错。
而且也有虐渣的常规模板套路,要先压。
即使是追妻火葬场,都要在前头写写女主为男主都做过哪些事,为了他愿意放弃什么,男主又是怎样的冷漠。
虐渣文自然不能少。
所以女主的“爽直”,也要有隐忍在前头铺垫,因为这狗男人太不识好歹,才换来女主的爆发。
这些细节,云程不用想。
就近取材就好,他家里有个书生,以前跟柳小田聊得多,也知道别人家是怎么过的。
再加上《反赘婿》那本书里的真实细节,他笔墨偏向过去,把渣男的“恶”放大,这一册就到位了。
他现在有个小书童能使唤,写的时候也改了平时写字习惯,是用的繁体字,就是上面有涂改,需要重新誊抄,这一部分就交给勤学来办。
四五万一册的书,分批写分批誊抄,差不多能同步交稿。
他还不知道存银把《生理卫生课》的笔记拿过去,叫勤学帮他填字。当天傍晚,他跟叶存山一块儿去找彭先生学习,结束后把草稿给他时,勤学脸色都怪异得很。
云程还以为他是不想抄录话本,都要收回来了,他才红着脸接下。
等到回家,发现存银脸色也红扑扑的。
云程眯了眯眼。
孩子早恋?
生理卫生课上头的字有限,书童一天都能抄十来页书,一个白天够给存银弄完。
存银拿回家就迫不及待看了,趁着大哥大嫂出去上课的功夫,结合图像都给看完了,用凉水敷脸,都降不下热度。
问一句,他还扭捏。
叶存山倒没想那么远,跟云程说:“可能是做梦了。”
存银就很神奇,屁大点小孩子,一天一个想法,今天想择婿,明天想招婿,后天又想抓婿。
实际都是一时的想法,要他做梦,他是一次梦不着。
叶存山说他上一回扭扭捏捏啥都不想说的时候,是尿床了。
存银瞪着他,筷子都掉地上了。
“大哥!!”
叶存山:“你大嫂有什么听不得的?”
存银说这个就是听不得,“小孩子也要面子的!”
存银又回敬叶存山:“你还光屁股去河里洗澡摸鱼!好多人看见!”
叶存山丝毫不在意,“你大嫂知道。”
不仅知道,还打他屁股呢。
存银都给听傻了。
他大嫂的家庭地位,果然高。
但他还是不想说,今天十六,他还想看月亮,说看月亮的时候再拉大嫂说小话。
大哥就不要了,大哥太讨厌了!
可惜,沙发已经搬进屋,今晚只能搬个小板凳坐院子里,仰头看着不舒服。
因为不够柔软安逸,这月色都大打折扣,存银都觉不出漂亮,小声跟云程嘀咕《生理卫生课》上的东西。
哥嫂给他几个月了,图册他已经滚瓜烂熟,今天字样配出来,他看得认真,现在心里羞怯,也跟大嫂好好提问,免得以后一件羞耻事反复说起,磨得他脸皮疼。
面对小孩儿,小孩儿又是询问求知的态度,云程解释起来顺当。
聊完以后,存银看云程的肚子,意识到了自己以前的想法多天真。
“我还以为盖个被子睡一觉就能怀上,因为我长大后,我大哥就跟我分房睡了。”
说屋里闹出动静,他也没往别处想。
他跟别人睡一屋,也要闹到半夜三更呢。
能说说话,也能打闹,这能不出动静吗。
云程摸摸他头,要他洗澡休息。
“教你这个,不是给你发愁的,别的小孩儿知道的,你也知道。”
存银点头,“嗯!”
别的小孩儿有人教的,他也有!
回屋叶存山顺口问了一句,云程就坦白说了。
叶存山也眯眯眼,“他找勤学填字?勤学是个男孩子吧?”
云程:“那又怎样?”
大户人家的哥儿姐儿身边,也有小厮护卫呢,都不要使唤人?
叶存山想想,存银傻兮兮的,也没事。
他跟云程说:“我说个你不爱听的话,这孩子养久了,眼看着他长大,对他身边出现的适龄异性,就会很注意,想着他俩会不会有苗头。不管有没有,我都要提前看好,省得以后把我整得措手不及。你别看存银在家里乖,其实也有倔脾气,到时他心在外人身上,我跟你还拦不住。”
云程问他:“他以前还跟文杰和表哥玩呢,不见你拦着。”
叶存山头也没抬,“老叶家是什么门第,什么家庭条件啊?这就是玩玩。”
别说现在他是靠着云程才去了一回京都,即使是他以后自己考到京都,顺利入朝为官,要赶上程家、陆家,都要很多年的积累。
存银哪里等得起?只能说他努力考,到存银说亲的年纪,能有更好的选择。
往上挑,想想上回去京都的憋屈,他就不会同意存银高嫁——也招不了高门婿。
他要能压得住人。
云程也点头,“那这样的话,存银说的抓婿,不就很有可行性?”
叶存山抬头看他,半天没有说话。
云程懂的,有一种眼神叫死亡凝视。
还有一种眼神叫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叶小山不敢这样对他,所以充满憋闷与倔强。
云程笑完就算了,说他真是想太多,“等你考乡试的时候,他才满十五到十六,按照我的想法,他最少要留到十七岁,十八岁才能说亲,不能比这更小了!你瞎想什么?我看着的,来一朵桃花我就掐一朵。”
有鸳鸯他就直接打。
叶存山满意了,也解释了一句,“其实日子也挺快的,这一晃中秋过去,再下几场雨,今年眼看着就年尾了。”
云程不觉得。
他穿越来这里,还没有一年呢。
不着急,慢慢过呗。
结果叶存山的话一语成谶。
再过三天,他连着把《软饭硬吃》的草稿写完,最后一部分交给勤学誊抄时,府城又下起了雷雨。
雷雨天闷热,家里发潮,云程待着不舒服,见了叶存山要说他是乌鸦嘴。
也因稿子第二册结束,能休息,他主要是学习跟绣嫁衣。
倒是存银,除却绣鸳鸯被以外,已经开始织毛衣了。
他说今年要给平枝姑姑织一套。
孩子有孝顺想法,就让云程想到上回寄信的日子,算算,该给大舅舅写信了。
最近没大事,就写写日常。
比如叶存山的学习计划被调整过后,回家能有点闲余时间能陪陪他,不至于每天碰面,都在书桌上。
要说个话,聊个天,温存黏糊一番,都要考虑时机场合,怕耽误时间。
然后就是他孕期的反应,宝宝很乖,除却不能吃腥味浓的食物,他别的反应都少,嗜睡倒是有,也分不清是不是因为夏乏秋困。
家常以外,也说说旁的小麻烦。
比如叶存山在府学时,那些试图低价强占造纸术的书生。
比如他跟存银两个都开始有些想家,因为府城没有能真诚相处的朋友。
柔娘倒是不错,可惜杜家枝繁叶茂,直系在京都。
若云程没有程家这层关系,也会跟人真心相处,现在聊天总隔着一层,比认识的人亲近,比知心好友远,也难怪柔娘不爱出门。
顺便报报喜,给大舅舅安利一下沙发。
能躺着洗头发的竹床,大舅舅肯定不会用。
以后指不定就是文杰会缠着程文瑞给他洗头发,会隔一阵用一回。
沙发能放书房,可以做成单人沙发,久坐不合适,偶尔放松就可以。
云程顺手画了样式图,想起来大舅舅说会教他毛笔画,那时没来得及学,要学就要去京都,也算是个约定了。
挺好。
信件就没别的事,显得琐碎念叨。
还问叶存山有没有要写的,也问存银要不要给京都伙伴写信。
叶存山是不用写,该有的问候云程会代劳,目前彭先生会教他,就不必一个问题两头问。
存银经过一番考虑后,也说不用。
这就让云程惊讶了。
存银说:“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有来有往,不在一块儿就总要有个人先不来往,他们送礼太贵,我也还不起,就这样吧。”
再来来往往,没完没了,显得他巴结。
云程就知道,上回宋锦骂他的话,他其实还是伤了心。
所以信件里,也隐晦的问候了一下宋锦,看能不能再得些消息。
这封信寄出去时,叶存山给的回信也到了静河村,给到了叶大手里。
其实不用这么久,是叶延收到信件后,想到叶大不识字,上次让庆阳写的信也不太友好,就问了叶根,得他点头,叶延才拆开了看。
结果横看竖看,还学话本里写的,泡水看,烤火看,都只有一个“哦”字。
这哪里敢给叶大。
叶旺祖还嘀咕,“问候下爷奶也比这好。”
不过每个月都给银子养老,是村里独一份的待遇,多少人羡慕眼馋呢,现在要说儿女孝顺,都要按照这个标准来,他也不说什么了。
叶延跟罗旭都去过府城,压着信件时,是说要不商量着,编些家常话写进去。
商量了几天,在叶大日渐频繁的催促下,他们决定不编了。
看叶大这态度,在外的三人过得好,他不舒服,过得差,他还会笑,就让他憋着去吧。
叶大没憋着,倒是闹了一场。
说信件被人替换了,阴阳怪气。
他最近都这样,没多少地种,孩子是陈金花带,整日村里转悠,四处说风凉话,很讨人嫌。
明明日子过得比别人家里好,地少钱多,子嗣兴旺,长子出息,长媳是太师亲外孙,次子也被带出去,以后有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