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僵了一下,立马说了句“奴知错”,眼里没什么情绪,低头趴伏在地上啃完了两块点心,没有动过一下手。
待江遥吃完,萧吟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双目刺痛,伸手挡了一下,季逢青担忧道:“侯爷,是眼睛又不舒服了?”
一片黑暗中,双眼针刺般的疼痛激起了纠缠他多年的梦魇,萧吟看见了弥漫出的无边血色,他像任人宰割的羔羊吊在铁笼子里,很多人围着他欣赏这残忍的一幕,眼中满是兴奋的恶意,那把刀一点点刺入他的手腕和脚踝,将他的筋脉慢慢、慢慢地挑断,他惨叫着,狼狈地痛哭,却无济于事,地上都是血,他的血流了一地,哪里都是血……
萧吟的呼吸变得粗重,此时的他如同浸泡在血水之中,腥臭的血腥味闷得他喘不过气来,要将他生生溺死其中。
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夜,所有人都说平昭侯府成了一片火海,他的亲人死得尸骨无存,前往江家赴宴的他无能为力,成为那些贵族们观赏的猎物。
那样的黑暗太深太深,他走了八年也走不出去,心底的仇恨与痛苦无处排解,他手刃了一个又一个仇人,可他的亲人都回不来了,平昭侯府只剩下他一个废人苟活于世。
世人说他疯了,他想他确实是疯了,他永远也走不出那片黑暗。
萧吟踉跄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挥开季逢青来扶他的手,脚下踢到跪在地上的江遥,充血而无神的双眼煞是可怖,探手过去捏住江遥的下巴,冷声道:“看到我的眼睛还没好,你很高兴吧?”
“不……不是……”江遥心上痛得如同被针扎过,听到萧吟这么说更是难过,“对不起……”
“对不起?”萧吟笑起来,“你说你是江敛之,那我问你,当年让人给我下毒的是谁?”
江遥闭上眼,声音颤抖道:“是我……毒是我下的……是我……”
萧吟用力一扯拴在桌脚上的铁链,发疯一般拉着江遥就冲出门去,季逢青追上去,却被一把推开。
江遥被拖在地上,脖子上拉扯出窒息之感,一边拽住铁链缓解窒息,一边尽量让自己起身,他怕萧吟的手又耗尽力气伤了筋脉,不敢完全让萧吟扯着他走。
一路上府中很多人都追在萧吟身后,但没人敢上前来,江遥看不见萧吟此时的神色,但他能猜到定然可怕至极,他能听见萧吟急促的喘息,看到手上青筋暴出,掌心甚至在铁链上划出了伤痕,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却疯了一般不松手地扯着他往前走。
江遥一路跌跌撞撞,腿上摔出了不少伤,萧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都不松手,直接将他拽上台阶,而后拖进了一处光线昏暗的屋子里。
长桌前两盏烛台燃着微弱的光,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江遥双眼骤然睁大,愣怔地看着眼前上百个灵牌,笼在阴影中如俯视他的狰狞怪兽,黑压压一片,令人背上生寒。
萧吟的右手颤抖不止,抓着他的衣领时有些无力,嗓音也沙哑至极:“这声对不起你有本事对着萧家这三百多个亡魂去说,你们江家是怎么害死他们的,你敢说出来吗?你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吗?”
平昭侯府一场大火,三百多人无一生还,那些人尸骨都找不到一具完整的,眼前这一个个牌位像是那些死不瞑目的冤魂,八年来萧吟无数次对着他们是怎样的感觉?
江遥止不住眼里的泪水,当年他也曾远远地见过萧吟,但八年前那场宴会他丢了腰牌才得以那么近地看见萧吟,可是那竟然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