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巍峨的紫禁城中,也有一对母子正在谈论着康眠雪。
翊坤宫中甄贵妃用手无意识地抚摸着怀中的长毛波斯猫,这猫生的极为漂亮,天生生了一对鸳鸯眼,通体雪白竟是一丝杂毛都没有。
她看着站在地上,显得有几分急躁的成郡王司徒沣训斥道:“不过是个祭天而已,你有必要这么急,三火四的跑来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因为这事忘了分寸不成?”
甄贵妃那是宫中老人,陪伴在雍和帝身边,已经四十年。她本是王府侍妾,靠着沉静稳重,一步步地爬上了现在的六宫主位,实际之后的宝座。
手掌凤印的她,乃是宫中实际上的掌权者,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是以见到儿子一副焦灼模样,她却是极为不待见,缓缓阖上美目不肯看对方一眼,只是手中轻柔的抚摸着猫咪。
“我确实没有母妃这般养气的功底。
难道母亲就不着急吗?父皇对于羲和的宠爱,已经超越了界限,要知道即便是当年的前太子,也没有跟随着前往祭天过。”
司徒沣有些急躁的喊道,他如同困兽一般,在殿中来回走动,原本如同弥勒佛般可矮可亲的面容,此时却是阴森着一片。
甄贵妃张开双眸,却是一脸失望之色:“即便她再受宠,又如何?
毕竟是个女子,没有皇位继承权,你现在要做的是讨你父皇的欢心,压下那个贱婢所出。
你却是不必担忧,你父皇将皇位传给羲和,别说除了武瞾之外,再无女子称帝,就算陛下有此心意,也拗不过诸位老臣和宗室。”
甄贵妃软语相劝,想要将儿子有些扭歪的心思转回来:
“你确实该和羲和与定远候夫妻二人搞好关系,你可要知晓以陛下对于他们的宠爱,虽不可能传以皇位,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羲和的支持,对于我儿你夺得皇位乃是利器。”
雍和帝对于羲和郡主康眠雪的宠爱,的确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沣儿的担忧并非是无的放矢。
然甄贵妃与雍和帝夫妻相对四十载,却是对其有着深刻的了解。
她心知肚明,雍和帝为人内敛冷峻,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拥立女皇这种事情。
没有继承权,却对雍和帝有着绝对的影响力,还有什么比羲和郡主更适合的存在?
“可是若是,万一父皇将皇位传给司徒源呢?”司徒沣在母亲的安抚下,终于安静下来,但是他仍旧皱起眉头,说出自己的担忧。
“噗嗤”一声,甄贵妃却是大笑起来,她用保养得宜的手指,擦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好半晌才停下来,然后用手指点着司徒沣说道:“沣儿,有时候我真的奇怪,你是否是我的孩子,怎么不管是陛下的英明睿智,还是我的沉稳才敏,你竟然都没有继承到?”
甄贵妃看着司徒沣,一脸不愤,想要犟嘴的模样。
她无奈摇摇头,只能替爱子将此事掰开揉碎,再去其糟粕,留其精华。
雍和帝即便是再喜欢羲和,却也不可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皇位传之。
要知道雍和帝并非无子之人,况且即便他命中无子,现在也有着数位先皇的血脉遗传,可以继承国祚。
所以司徒沣的纠结,在甄贵妃眼中,一切却都不是事儿。
她在宫中沉浮多年,早看透这些许虚妄。
“你好好的与羲和相处,让她为你倾尽全力。
待到你登基皇位之时,不过是许诺一个长公主的虚名而已,我的儿你怎就不明白?”甄贵妃苦口婆心的劝解,她却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为一时的嫉妒而蒙蔽双眼,到时容易被人构陷。
自己母亲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让司徒沣渐渐冷静下来。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端起茶在口中灌下一大口,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几分。
“可是羲和和定远候两夫妻却是一对狐狸,滑不溜丢,不肯有任何准话。
羲和也就罢了,毕竟那是父皇的子嗣乃是我的皇妹,多多少少总有些同源之情,偏是那司徒源被父皇宠爱,更是在成亲之时,直接赐了国姓。”
司徒沣言下之意未说的却是,竟然还将京畿之戍卫交与对方。
这让本就眼馋着兵权的他更是心中难耐,偏偏对方对于他每次抛出的橄榄枝都不知可否,竟是抱着两不得罪的态度。
“那司徒源,我也曾见过两次,不仅长相好、才学好、武功更是好,且他谋略也强竟是个完人。”甄贵妃仿佛没见到儿子几乎铁青的脸庞,仍旧是夸奖着司徒源。
“母妃!”
“好好,我不夸他。不过有一事你就要心中明白,不管如何羲和是绝对不能动的。
你确实要听明白?
若是我知晓你,又做了那下作之事,这次却是要你自己抹平。”甄贵妃的语调突然冷下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显得极为愤怒。
她深呼吸了两口气,抚摸着怀中的猫咪,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你当陛下是傻子吗?竟然用两个废子?”
见母妃提起自己之前的糗事,司徒沣却是不敢应答,乖乖的低头听训。
“不过是个蠢妇的话,你便听信了去,这是羲和无事,若是有事,便是你在送上十个人头都不够的。”甄贵妃本来没那么生气,此时想起手中折损的棋子,确实心中更加恼怒起来。
要知道这皇宫森严,想要发展一二枚棋子,却非是一时之事。他筹谋四十年也不过是那十几个心腹之辈,结果因为司徒沣的胡闹,不过几日便已经迫不得已丢驹保帅了三人。
且那三人俱是在内务府的高位,是以甄贵妃每每想起此事便心疼不已,虽是气恼儿子的愚蠢,但又忍不住迁怒于康眠雪。
“如果是羲和郡主真的不识抬举,不肯就范,。那你也随她去,待到我儿你登基之后再做打算,只是在此期间,却不能够让对方被四皇子一流笼络。”
甄贵妃手指轻轻敲动扶手,慢慢思考此事,不管如何羲和郡主,却是绝对不能够偏袒向四皇子。
“母妃,若是羲和她真的不是抬举,我们可否?”司徒风想到羲和的高傲,又想到司徒源那不肯合作的态度,心中杀意纵横,忍不住比了一个横切的手势。
“胡闹!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若是对他们下手。万一被陛下发现,别说皇位,你能否保得了性命,都是未知之数。”
甄贵妃立刻制止自己儿子愚蠢的行为,她难得的严厉起来,告诫司徒沣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立刻抛出脑中。
听到母亲的鹤龄,司徒枫确实有些不满,他纠结的说道:“母妃,到底是为何,难不成这羲和真是天上的宝贝不成?父皇对她珍爱到此?”
听到爱子的疑问,甄贵妃的眼前,闪过那个女子浅笑宛然的面容。
她惶惶合上双眸,却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是陛下至爱所生,也是你母妃我无能,所以才害了我儿。”甄贵妃的泪珠,如同一串串散落的珍珠一般滴答落下。
见到一直疼爱自己的母妃,竟然哭泣起来,司徒沣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慌忙的上前用袖子替母亲擦拭。
“母妃,母妃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该惹你生气,我明日明日就去跟羲和打好关系,哪怕她不待见我,我也要去。”
司徒沣生平最为爱母,此时见到自己的母妃哭得梨花带雨,哪里还想得些什么面子之类的事情,只想赶紧让母亲破涕为笑才好。
“我儿,你却不知若是那人还在,别说是这贵妃之位,满宫的女子,都会是守活寡的状态。”甄贵妃却是神情复杂,她看着自己的爱子,却不知对方是否还记得当初那人。
“母妃所说是西和的生母?”司徒沣思索一番,才想到母妃所指何人。
甄贵妃小时算尽了,力气一般向后坐倒,怀中的猫咪也被她放在榻上。
“你说的没错,正是羲和的母亲,前太子太傅的嫡孙女陈莞兮。”
甄贵妃提起这个名字,却是表情复杂,她对于陈莞兮有妒、有恨,却也有着几分敬佩。
“陈莞兮……”司徒沣对于这个名字,也有几分熟悉,当年出事之时,他已经快要冠礼。
是以,对于当年震惊朝野的太傅案件,仍旧记忆犹新。
“可是,不是说陈太傅一家,因为是前朝余孽,所以想要诋毁前太子,因而满门抄斩吗?”司徒沣回忆着当年的事情,其实他也觉得越发有些不对,若真是太傅乃是前朝余孽,又为何要勤勤恳恳为民做事,直到成为太子太傅呢。
“什么是前朝余孽,不过是太傅撞破了,一桩丑事而已。”甄贵妃讽刺一笑,却是一点也不留情面,直接将前尘往事尽数扒开。
陈太傅那是本朝开国,百年唯一的连中六元,其人可说平行高洁,端方自持,且能力出众。
然而可惜他满府的性命,却毁在了这“品性高洁”四个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