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都不该碰那损阴德的东西。”
邢夫人看向凤姐眼中含着利刃,若是往日她抓住了凤姐的错,必定是要将之狠狠训斥一顿。以泻胸口之怨气,只是如今她却有了仪仗,往日里那些万般不忿,现在却也如水之淡。
是以邢夫人此时却并不抓住凤姐儿的把柄,而是单纯的告知对方她的错处。
“你们可真的狠呢!九出十三归,要知道像这种‘生放’那是朝廷禁止的,二老爷本是朝廷官员,咱们家乃是堂堂国公勋贵,你们就敢这个样子。”
朝廷官员若是家眷犯此大错,却是要抄家削职的。
往日里,邢夫人并不知晓此事,只想着自己能够颐指气使一番,却不想这‘生放’,乃至抄家灭门的根苗。
就在此时,听得门外几声琏二爷,原来贾政归府后,贾琏回到房间,发现妻子被邢夫人叫走,担心其被刁难,赶紧过来替自己妻子解围。
贾琏一进门便看到自己的妻子跪在当场,忍不住有些心疼,赶紧快步走到中央跪在妻子旁边说:
“给太太请安,不知道媳妇儿做错了什么,还请太太示下,我定叫她改了去。
她身子骨弱,这大寒天的跪在地上,若是过了寒气,老太太问起来便不好了。”
这番话明里是替王熙凤给邢夫人赔罪,暗里确实提醒邢夫人,凤姐背后还有老太太这座靠山,也是想让她不敢磋磨对方。
可是今时并非往日,邢夫人却懒得理会贾琏的话,直接将大庆律甩在对方怀里说:“自己按着上面的念,我却不会冤枉任何人。”
贾琏一怔,却是不知自己媳妇竟然犯了律法,他心中忽地一沉,便想翻看查找一番。
“从第一百页开始。”邢夫人也不多说,只是让对方念大庆律法,免得王熙凤疑心自己欺负她不识字,构陷于她。
贾琏翻到一百页尚未念出标题,却是面色一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跪在身边的凤姐。
因着邢夫人的催促,他才张嘴念诵:“私放钱债等…月不过三分…重者……论脏而罚。”
“行了,读下一页,从倒数第五行开始。”邢夫人打断贾琏,让其跳读一段,这一段却是关于官宦人家知法犯法的。
听闻得官宦勋贵人家,若是知法犯法,轻则罢免,重则充军,贾琏的声调有些哆嗦,他此时却是想到个不可置信的缘由。
“行了,现在你们也懂了,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邢夫人却是看得无聊,她素日里总觉得,若是有一天能抓着凤姐把柄,必定是人生快事。
可现在真的出现在眼前,她却觉得乏味得很,一时间兴致阑珊起来。
凤姐儿灰溜溜地跟着贾琏回到跨院,一进门贾琏便冷声喊平儿:“把门关上,然后若是敢让人进来,就给我骂出去。”
他盯着臊眉搭眼的凤姐儿冷笑,原本含情的桃花眼却是遍布寒霜。
看到这样的贾琏,凤姐儿虽是个泼辣的性子,也忍不住有些发虚。
“琏二奶奶好威风啊!堂堂荣国府当家奶奶放印子钱,九出十三归,你可好狠的心啊!
那东西是你能碰的吗?那是要命的玩意儿,若是缺钱,你可和我说啊!
成亲之时我便和你说了,咱们家不同别个,不必在银钱上多做纠缠,你却……”
贾琏却是被凤姐儿气得浑身哆嗦,他出身钟鸣鼎食,母亲的陪嫁丰厚,贾赦爱重前妻,是以嫁妆不肯让邢夫人有半点染指,早在他成亲之时便将嫁妆单子给了他。
是他觉得要看看凤姐儿的人品,才没予了她,只是情热之时,多少还是露出一二,本以为只要二人好好过日子就好。
哪成想凤姐儿今日竟然爆出这个来,贾琏只觉得头上天雷滚滚,竟是差点让他昏过去。
“二爷……”凤姐儿此时却如同脱了毛的凤凰,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琏此时对凤姐儿尚有些情意,见到妻子这样,也有些心软。
“到底是这么回事!给我说明白了。”
现在当务之急,却是将此事磨平了,太太今日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就是给他们补救的机会。
是以贾琏却是要知道凤姐儿到底参与多少,若说她是主谋,贾琏却是不信,以凤姐儿的阅历,断想不到这个上。
王熙凤见到贾琏如此,也不敢隐瞒,只能将当日姑妈说得放印子钱之事,一一跟贾琏说了。
只听得贾琏脑袋瓜子生疼,指着凤姐儿竟不知道如何骂她才好。
“你平日的机灵呢!?让狗吃了吗?你个蠢妇。若真是有益处的东西,为何她不叫给大嫂子?你做事之前,怎么就不过过脑子?”
贾琏气得在房内转圈,思考着该如何是好,此事能被太太知道,恐怕便不是秘密。
最近京城里却是不太平,若是一个不好,却是要麻烦。
想到这里,贾琏转身就走,凤姐儿被唬了一跳,以为对方是要休弃自己,上前要拉扯他。
没成想,这一刻倒是给他提个醒,直接拉着凤姐儿,拿起几本账册,就向老太太的房子走去。
凤姐儿看到要去荣庆堂,心中害怕,口中称呼:“二爷,我知道错了。”
贾琏听到凤姐儿带着哭腔的话,站住脚步,看着王熙凤,往日的凤辣子,此时却是一副梨花带雨之态。
他心中一软,替对方擦拭眼泪,宽慰道:“出了这事儿,却是不能装傻,总要有个后果才好。
你随我去见老太太,这样才可以免了你的罪。”
贾琏没说的是,这事儿是谁的罪,谁来承担。
感受到丈夫手指下的温柔,凤姐儿的心稍微安定一些。
夫妻两个人刚走到荣庆堂门口,就看到鸳鸯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也要进去,三个人却是差点撞在一起。
“二爷,二奶奶。”鸳鸯一笑,却是抱着手中的东西。
鸳鸯看着凤姐面上的泪痕,心中纳罕,却是不敢多问,只是将他们二人引到荣庆堂中。
凤姐一进荣庆堂便跪在地中央,低头不语。贾琏也是跟随着一起跪在地上,面上带着几分怒意。
贾母一看这幅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些大事。
她心中愁苦,这段日子却是怎么了,为何诸事不顺。
“老祖宗,孙子没有管好凤姐儿,让她做下了这般恶事。还请老祖宗原谅,若是有何责罚,尽管罚我便是。”贾琏当下将凤姐儿和王夫人一起发放印子钱的事情一一说明,又说了此事大太太却也是刚刚知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那是能碰的东西吗?”贾母不过听到一半便身体哆嗦起来,站在她身后的鸳鸯,赶紧扶住对方。
贾母此时气急,直接挥开鸳鸯的安抚,怒喊着:“快去,把二老爷叫来,还有二太太。”
鸳鸯见状,也不敢多做阻拦,赶紧快步走出荣庆堂,跟廊下的小子低声吩咐。
两个跑得快的赶紧分别取两处地方寻找,不过一会儿贾政便从赵姨娘那来到荣庆堂,此时王夫人早已经跟凤姐儿一起跪在贾母面前。
贾政看着眼前的光景,确实不是明了,他为人迂腐。
见到母亲这样,不过以为是凤姐和自己妻子侍奉母亲不利,是以母亲震怒。
虽好奇为何大嫂不在,但因着邢夫人本来就不得贾母喜爱,所以此时不在倒也正常。
“还请母亲息怒,若是王氏有何错事,还请母亲直接说出才好,我命她马上就改。”贾政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其实希望母亲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要重罚妻子。
贾母冷哼一声,重重的垂下手中的龙头拐杖:“你却是个知疼知热的,可惜你旁边这蠢妇,却要断送咱们家和你的官途。”
请问这话贾政更是不知所措,他迷茫的看着妻子,不晓得到底是因为何事。
“琏儿,凤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贾政因着贾母的态度,也忍不住急躁起来,连声催问。
贾琏趁着衣袖宽大,用自己的手握住妻子冰凉潮湿的手掌,手下微微用力,安慰之意不言而喻。
凤姐却是被激得眼眶更红,她口中喃喃说道:“二老爷,凤儿知错了。”
她先道完歉,才对着贾政说出了关于印子钱的事情。
贾政本以为不过是些许小事,但听着凤姐儿的讲述,他初识不过惊愕,后来却是恐惧不已,豆大的汗珠在额头噼里啪啦的掉落。
他在朝中为官,自然了解大庆律,似凤姐儿和王夫人的这种行径已经触犯了国律。
当今最恨的便是搜刮放生盘剥之人,若是被御史言官并报上去,一旦查实,别的不说,必定要是抄家落锁的结局。
“你这个蠢妇,竟是要害了贾家不成……”贾政此时却说出了和贾琏完全相同的话。
他浑身哆嗦,确实不知该如何了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