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眠雪看着虞夫人莞尔一笑,她知晓对方心中所想的,便将话直接挑明:“你却是不必担心,那幻丹参不会被查出来的。
是以自然不会有什么泄露的问题,更不会对济青虞家产生影响,你却不用担心。”
虞夫人出自济青虞家,乃是周公旦的嫡支血脉,数千年屹立不倒。正所谓——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王朝。
虞家在千年沉浮之中,却从未有过灭顶之灾,甚至可以说,一直在朝代更迭中左右逢源,更是将自己与历朝历代深深的绑在一起。
而这自然与虞家特殊的继承方式有关,虞家族长历代不为朝为官,反而选择优秀的嫡支或者分支精心培养,日后走科举道路,这样的举措使得瑜伽千年不败。
虞夫人虽然不是嫡支,却是有个大机缘的,因虞家的嫡支长孙出了意外,是以虞夫人的亲外甥被过继给了嫡支,乃是下一任的嫡支族长。
而这位外甥,正是被虞夫人从小亲手养大的,是以在此次中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连累了外甥。
虞夫人站起来再次躬身行礼,口中说:“是郡主娘娘垂怜,若是按照民妇自己的想法,却是必定会连累我那外甥。”
如果不是郡主娘娘将青儿送到她身边,当时她可能会选择与谢道黍同归于尽。
说到此处,虞夫人的眼眶又泛起了红霞,她勉强笑了一下,遮住自己的眼帘。
“兮儿,她太惨了。
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竟然被人蒙蔽,以为老爷子是将兮儿罚去了庄子上。
还想着此事便就如此也好,让她长些记性,免得每日里那样单纯,等到老爷气消之后再回来也是不迟。”
虞夫人一时哽咽出声,声声如杜鹃啼血,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
若她不是那样相信丈夫,以夫为天,是否自己的女儿便不会被活活饿死?
若她做个毒妇,不允许那贱人进府,自己的女儿是否也会免遭其难?
虞夫人从来不敢想这些事情,她觉得自己若是想了便是大逆不道,可是如今见到了神采飞扬的羲和郡主,她却忍不住开始想这些事情。
为何羲和郡主可以活得这样自由自在,潇潇洒洒与天地之间门。
为何羲和郡主可以拒绝替夫纳妾,也无人敢言其不贤?
真的是因为羲和郡主被当今所宠爱,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吗?
虞夫人却不肯相信,因为只需一眼,她便知道眼前的熙和郡主与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不相同。
“娘娘,我能提个问题吗?”虞夫人哭了一阵,才在青儿的劝慰下止住悲声。
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看着做在主位上用一种带着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康眠雪。
康眠雪望向对方,似乎知道虞夫人想问什么,她微微颌首右手前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去想请问娘娘,若娘娘在我之位置,娘娘会如何去做?”虞夫人用通红的双眼紧盯着康眠雪,她的眼神中满是希翼,仿佛是想要从对方的语言中得到完全不同的命运方向。
听到虞夫人提出的这个问题,康眠雪不加思索的回答道:“第一,我不会让小妾进门。
第二,我不会允许别人来对我的孩子指手画脚,即使那个人是我的丈夫也不行。
第,我会在发现他移情别恋之时,就与其和离。
君若无情我便休。”
康眠雪的话斩钉截铁,其中没有丝毫的回转余地。
虞夫人呆呆的看着对方,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她的感情告诉她,如果她真的如羲和郡主这般做,那么她的女儿绝对会好好的活着。
“娘娘,难道不知道这几乎是,违背了数千年来的规矩,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虞夫人双唇哆嗦,她几乎不知道该如何说,若是以前只觉得羲和郡主人活得潇洒,那她此时却觉得对方可怕。
可在心底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不屈的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呐喊。那个声音告诉虞夫人,羲和郡主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那才是真正的活法,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根本就不算是活着。
康眠雪看着已经被自己吓傻的虞夫人轻柔一笑,她对其极为欣赏,是以才多说了两句。
可惜对方看起来,仍旧是一副自己离经叛道的模样。
本来以为这位虞夫人能够收为己用,可惜看来似乎确实不能达成所愿,康眠雪心中掠过淡淡的遗憾。
就在她准备放弃对方的时候,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虞夫人突然一脸狂热的看着康眠雪,仿佛是信徒看到了金身一般。
“娘娘说的没错,果然是我错了,如果我但凡有些担当,也不会让女儿遭受那般。
谢道黍当年迎娶我之时,也曾许诺,此生绝无二色。
在他失言之时,我便应该离开他,可是我当时顾念夫妻之情,又因从四德之束缚,竟然将其忍下,以至于害的我女年幼夭亡。
没有错,娘娘此番才是对的,女子却是不应该在被从四德所束缚,我大庆朝之女子应该如同娘娘一般,上马可弯弓平天下,下马可提笔定江山。”
康眠雪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脸激动在花厅之中来回踱步,高谈阔论的虞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从对方口中出现的那些异彩之词,让康眠雪略微觉得有些尴尬,那种感觉好像还挺熟悉的。
虞夫人一脸狂热地看着康眠雪,深深一个蹲福,抬头看向她说道:“娘娘,虞娘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我已和离,再无可掣肘之人。
愿为娘娘之马前卒,虽万死而不辞之。”
被虞夫人这戏剧化的情绪所感染,康眠雪一时之间门也是有些许热血上头,她将对方拉起,缓和了下情绪,才询问道:“不知夫人以后有何打算,是留在京城,还是要回到济青?”
虞夫人年幼之时,也是极为洒脱直率的性格,她此时只觉得身上枷锁进去,竟是仿若重生一般。
听到康眠雪的询问爽朗一笑,回答道:“我本来有想要回去的打算,可是如今见了娘娘,却不能再回到济青过那见不到娘娘的日子。”
说到这里虞夫人停顿一下,看向康眠雪的眼神中出现几分踟蹰之色,私事不知自己是否该说出。
“娘娘,若是可以,我愿拜入娘娘门下,做那门下走狗,只求能够时常见到您。”虞夫人此言,却是将自己埋在了尘埃之中,她出生高门大姓,如此作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惊世骇俗。
康眠雪听到这番话,心中也是惊喜异常,要知道她也曾对虞夫人有所了解。
此人不但秀外慧中,更是管家理财的好手,若是能够将其收为己用,却是一员勇将。
“若是如此,却是羲和之幸,以后恐怕还要多多劳顿夫人。”康眠雪心中欢喜,却没有想到一直隐在旁边的系统竟然突然跳出来跟着凑热闹。
[是否成为虞娘的靠山,护其一世平安?]
毫不犹豫的选择是,康眠雪看向虞夫人的眼神更加亲近。
“夫人可有落脚之处,若是没有我在这里还有几处房产,却是随意夫人选择。”康眠雪想起现在总督府的名下财产,应当具是被封条封印之中,有些担忧虞夫人的住所。
虞夫人坐下,双眸不错的看着康眠雪,口中应答:“娘娘不必担忧,我家在京城也是有些房产的。早在一月之前,我便命令手下将那里收拾妥当,如今只需人过去便可。”
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本打算与丈夫同归于尽,却没有想到娘娘竟然让她用这种不显山露水的方式,替女儿报了大仇。
更是一席话点醒自己,恍若再生父母。
因着康眠雪此时身体沉重,是以虞夫人虽然想要与娘娘多加亲近,但是仍旧十分有分寸的告辞离开。
将其送出院门,康眠雪坐回座位长出了一口气。
一旁将一切即收眼底的绣橘,看到康眠雪如此狼狈,确实忍不住低头偷笑。
“干嘛还偷笑,想笑就大声笑出来吧。”康眠雪没好气的白了绣橘一眼。
她今日的确被虞夫人吓到,一人竟然可以产生如此大的变化,这也是她从未想过的。
“倒不是奴婢想笑,只是看见虞夫人,有些替其不值。”绣橘低下头,若世间门男子都如那位谢总督,这女子家又有哪里是活路可言。
虞夫人家世好,容貌好,能力更好,可就是如此之人,照旧也是遭受到这些待遇。
像她们这些小门小户又该如何。难不成真的像那无依之浮萍,随波荡漾吗?
康眠雪看了一眼,一脸难说难明的绣橘,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她从未想过虞夫人之事,竟会造成如此多的触动,且不说虞夫人自身的变化。如绣橘之流见证此事之人,具也产生了潜移默化。
“身为女子,于这世上本就艰难万分,因此却是要更加自爱自尊才是,这并非是让女子依附于男子生存,而是更加的dú • lì,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康眠雪淡淡说道,她并不指望绣橘此时便可了解她说话中的真意,却只希望这话能成为一点火种。
回到正院,康眠雪挥退听到自己所言便一直精神恍惚的绣橘,自己躺在床上睡去。这些日子虽面上不显,她却也一直担忧着这件事儿的进展,此时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待从昏睡中醒来,康眠雪便感觉身边有人,她阖着美目也不睁开,手指轻推,口中嫌弃:“你怎么扰人清梦。”
“呵。”司徒源轻笑一声,入耳满是宠溺,他起身侧躺下来,将康眠雪护在自己的臂弯之下。
见她明明醒来也不肯睁开双眸,无奈摇头在耳边说道:“雪宝,起来了,仔细晚上过了困,你该难受了。”
康眠雪睁开一只眼,瞥了眼司徒源,翻身而躺,将后脑勺对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