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柳湘莲的脸刷地苍白起来,他大踏步走向当铺里间。
此时的当铺中,葵字间里可以嗅到刺鼻的血腥味,地上的桌子散乱,原本挂在墙上的观音像也被扯落在地上,上面还有几道斩断的痕迹。
一具尸体呈现趴服状,柳湘莲走进仔细观看,他伸手将尸体翻转过来。
一张年约四旬的脸孔映入眼帘,正是那个掌柜,只见他双目圆睁。
可以发现对方的双眼中满是惊愕,似乎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凶手会突然动手。
柳湘莲沉默地将对方的双眼合上,眼前仿佛又出现掌柜向自己拱手行礼,与自己对手语的一幕。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双目热得难过,勉强将自己的情绪压下。
柳湘莲起身走到另一处,只看衣服他便知晓对方是谁。
朝奉极为年轻,他曾经有些困倦的眼眸,此时真正的合上,再也不会睁开。
看着他脖颈儿上一道伤痕,伤口呈现外翻状,血已经流干,在身下蜿蜒流向库房,仿佛在不甘的想要阻拦什么。
“是一刀毙命,他没有受什么大罪,柳大哥,你别太难过。”冯紫英看着屋子内的气氛实在压抑,大着胆子凑到柳湘莲身边说道。
他也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到,虽然早就见过血,可是看到外人甚至敌人,跟看到自己人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有些担忧的看着柳湘莲,与其相处越久,便越知道对方到底有多护短。
柳湘莲自然看到冯紫英的眼神,他张嘴勉强扯扯嘴角:“我没事,我们进去吧。”
见到冯紫英点头,柳湘莲这才绕过死去的朝奉,往里面的库房走去。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心境不同,柳湘莲只觉得这条通道此时再走,却与刚刚完全不同。
他突然停住脚步,便感觉一道温热的鼻息撞到自己的后背,然后便是冯紫英的呼痛声。
“嘶,柳大哥,你怎么突然停下了啊,我的鼻子。”
冯紫英喊着疼,一边伸手揉着自己的鼻子,万一自己变丑,迎春小姐嫌弃他可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柳湘莲原本沉重的心,被对方一闹竟然略微散开一丝乌云。
“走吧,我的后背没那么硬,你的鼻子不会有事。”柳湘莲平静地说道,他看着不远处的库房大门,那里也许便躺着他的童年好友,如今的同僚。
待走到库房门口,便看到自己的副手正一脸警惕的站在门口,看到他过来赶紧过来行礼。
“统制,死的人在门口,因为是库房重地,小的没敢进去。”
柳湘莲点点头,看向靠近库房的地上,只一眼他就知道对方并不是贺疯子。
这并没有让他安心,反而更加的隐隐觉得不安。
“冯紫英,你陪我进去。”他沉声说道,此时却是要看东西还在不在。
蹲在一旁自己看着尸体的冯紫英,听到柳湘莲的声音一愣,他下意识地跳起来,口中应承:“好。”
柳湘莲并没有看地上的尸体,现在他只想知道那份卷轴在不在。
按照记忆,他快步走到乙字区,看着摆放整齐的卷轴,他长出一口气。
将相关的卷轴拿起,然后直接全部塞给冯紫英,让对方抱在怀里。
“走,回去。”
冯紫英有些摸不到头脑,他盯着地上的尸体好奇:“不需要看看么?咱们都没看对方是怎么死的诶。”
柳湘莲摇摇头,沉声回答:“不必,对方是被大力扼碎喉咙致死,动手的人是贺疯子。”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仿佛根本没有被说出口。
没有理会冯紫英迷茫的眼神,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库房。
“将尸体拉出来,然后将库房直接关闭,联系天津府的人来接管。”柳湘莲走过大门的时候,略一停顿吩咐道。
冯紫英看看听到便立刻着手的副手,又将视线转移到柳湘莲身上,总觉得对方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两人出门也不停留,直接上马离开。
很快冯紫英带着怪异的眼神,便让柳湘莲忍无可忍。
柳湘莲勒住马匹,扭头看着冯紫英,无奈摇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被对方一问,冯紫英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少见的有些蔫,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
柳湘莲看他不说话,便也不再言语,双腿用力,□□的马儿再次奔跑起来,向驿站跑去。
此时的驿站书房中,司徒源正等待着柳湘莲的消息。
康眠雪手中把玩这一只玛瑙胭脂狮子狗,这是她随身的爱物,看着是个普通的玩意儿,却有着大用。
他们已经知晓当铺的事情,并且还知晓了柳湘莲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此时院子里却是一片肃静,连风似乎也变得粘稠。
柳湘莲走进院子的脚步声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异常的沉重。
反而是跟随着柳湘莲的冯紫英,从他轻盈地脚步便可知晓对方的状态不错。
两人进入房间,便看到地上此时正跪着两人。
这两人,一人面容消瘦,身材单薄,看着便是极为文弱。
另一人则与之全然相反,即使是跪着,看起来也极为高壮,竟像是要把旁边的瘦子直接装进去。
柳湘莲和冯紫英看到二人都是一愣,这两人却正是天津府血滴子的统制和把总。
“侯爷,属下失职。”柳湘莲连个眼神都没给二人,先将卷轴从冯紫英怀里拿过来,放在书案上,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冯紫英却有些迷茫,他看看司徒源,又瞧瞧跪在地上的柳湘莲,这才蹭到柳湘莲身边也跟着一起跪下。
司徒源面容上瞧不出一丝情绪,往日里看向康眠雪如沐春风的眼眸,此时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扫过地上跪着的四人,冷淡笑道:“你们可是真的有能耐,从本候接掌血滴子以来,亏了你们让我栽得如此狠。”
天津统制听到司徒源的话,微不可查的颤抖一下,瘦削的脸庞也越发苍白。
他跪行两步,直接扣头说道:“侯爷,属下无话可说,请您处罚。”
康眠雪闻言抬头看着四人,眼神中泛起戏谑,她也不作声继续专心把玩着手中的狮子狗。
司徒源冷笑一声,薄唇轻言:“处罚?你知道这是要扎皮草的么?你倒是很义气啊,可惜你那个义气却用错地方。”
他口中挖苦,然后拿起一卷卷轴,挑开上面的封条,直接打开。
这卷轴只有外皮上被标记成乙字,打开后开头就可以看到上面明晃晃的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