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扬州之行,他们本就不是为了单纯的祭拜,身上还有着重担,更不要说那些枉死举子的冤魂。
总要与他们一个公道才好,不然枉费生在这世间。
“那人可靠吗?”康眠雪却有些担心,若是此人竟使用离间计,未免却容易一时大意。
对于此事,司徒源倒是并不担心,他柔声安慰妻子:“此人唯一的要求只有两个,一是让他可以拜入你的麾下,二便是救出一名女子。
而且此人的要求很奇怪,他却是不管这女子是否为奴为婢,只要求对方好好活着。”
司徒源想到那人传来的信息,心中也有几分不解。若说此人对于那女孩儿,有着多少在意却也无法说明,毕竟为奴、为婢这种话,却不适合说在与自己有关的人身上。
“倒像是心中有愧的故人呢。他却是明白,若是入了咱们门下,只看着自己的面子,那女子也不会被慢待。为奴为婢此言,却也要看是谁的奴婢。”
对于心中演算,更加剔透的康眠雪来说,此人的行径却是几乎算得上明火执仗。
可她偏偏便是最喜欢这种人,有些人将自己的需求放在台面之上做交易,总比台下遮遮掩掩的好。
司徒源听妻子解释完,心中也是有些无奈,他无所谓的说:“雪宝,这件事却是并没有什么大的妨碍,左右那个笨蛋要被拿下,不过是用哪个理由罢了。”
血滴子是不需要证据理由,才能够传唤捕人的。
“对了,我却是还不知道那女子却是叫什么?”康眠雪虽早知道这笔交易,却是尚且不晓得那女子的名字。此时忽然想起,轻敲手心,一脸好奇的抬头望向夫君。
这个问题瞬间难倒了司徒源,他皱起眉头,仔细思索。
他也真的并未注意那女子的名唤,是以妻子一问立时卡住。
只能摇头说道:“这个的确不知道,她目前已经被关在牢房之中。
但却并非是罪犯乃是苦主。”
司徒源想起那女子的遭遇,心中也是一些无奈。
“这却是稀奇了,哪有将苦主关进大牢的?
这到底是哪人办的?竟然如此胡闹?”康眠雪的性格哪里揉得进沙子,听闻此言立时炸了,盯着司徒源说。
赶紧安慰妻子不提,好半天终于看妻子平静下来,司徒源这才解释:“却是这女子有些个来历。
她本是那拐子拐卖而来的,是以早已忘了家乡住处。拐子自己充做父亲,将其养到十一二岁之时,便打算将其卖掉。
本来若是只卖一家,便也不会出些个是非,那拐子因着孩子长得美艳,竟然将其卖了两家。
也因此出了大祸,两家都对这女子势在必得,都不肯放弃她。
结果在一次冲突之中,这一方却是将另一方殴打至死,也因此被关在应天府大牢中有了半载。”
康眠雪一呆,这故事为何如此耳熟?她下意识的问道:“金陵。难不成是应天府府尹贾雨村?”
司徒源点点头,却也不放在心上,妻子在江南多有眼线,他心中早就知道,也不在意妻子到底是从何人手上得到的这些信息。
随着司徒源的承认,康眠雪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时间……她本以为香菱被卖的时间总要晚上三四年,可却没有想到竟是这时候。
康眠雪仔细思索,不过一时便哑然失笑,自己却是有些行之而上了。
之前所说送黛玉入京的乃是贾雨村,半年之后他得应天府府尹之位,如此算来,可不正就是此时。
偏她想着时间线不对,竟然忘得死死的,还想若是此次有机会,定要在金陵寻访一番,将那拐子惩处救出香菱才好。
如此一看却是她来晚了。
康眠雪摩梭着手腕上的天珠,脑中放空思维,心中思索。
香菱自然是要救下的,她却不愿那孩子落入淤泥。
薛蟠打死人,自然需要秉公决断,而那拐子自然也得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唯一难的反倒是香菱本身,这时候康眠雪才明白,为何投靠那人竟然说这孩子哪怕为奴为婢都可。
这竟是一番实话,而非是以退为进之言,身为世家大族的小姐竟然被拐卖。
而且竟是十几年的时间,想到江南盛行的朱程理学。康眠雪又忍不住咬紧牙根,便是那伸手要救,香菱的日后却也是个难题,她竟然也觉得其如今其并不适合在回到甄家。
可是这为奴为婢,又哪里比得过一家子天伦。
“你说那孩子能否找到家人,有没有记忆。那人对其如此在意,必定是有所相识,或者曾经见过,又或者恐怕正是与其有着极大的关联。
若是家里的孩子走失被拐,此时找到应该极为开心才对。却又为何说出,那为奴为婢之言。”康眠雪思索此处,总是有几分难以言明。
这便是她无法理解的地方,在她看来家族亲眷,虽然她已经记不住前世之事,但是每每提起亲眷仍旧是满心欢喜。是以,自己定然是被好好珍惜过的。
司徒源哈哈一笑,抚摸着妻子柔软的脸颊:“你却是此处不如我了,要知晓仕宦人家的女子,若是被人拐走。到最后便只得一个暴毙,或者身亡的结局。
尤其是像她这种已经在外十几年的状态,便是身子再小却也不可能被接回。除非却是家中长辈为其承担一切,但是即便如此,这家族中的女儿到底也会受损。
是以不少江南人家,或是直接让对方直接消失的,又或者让对方古佛青灯的也不在少数。”
司徒源却是对于这些事情极为看不上眼,可是到底是在江南官场长大,平素里知晓的也并不少,此时却是将事情说明了□□分。
妻子自小被康老夫人护得极好,哪里曾经接触过这些肮脏事,是以司徒源此时颇有些自得。
康眠雪听到司徒源的话一时有些呆滞,她本以为若是找到香菱便将其送回家中,却没有想到,这其中竟有如此多的不所谓。
若是随意将其送走,到时香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见妻子脸色不对,司徒源赶紧小心查看,却被她轻推一把眼神嗔怪。
“我知道了,还是您司徒大爷,见识颇多。”康眠雪口中说到,却直接送了司徒源一个白眼,自己哈哈笑起来。
司徒源显出一副小生怕怕之态,连忙口中求着公主娘娘息怒,却是饶了小的之言。
夫妻二人笑闹一下,却再次言归正传。
司徒源在康眠雪耳边轻声说道,让对方略有些惊讶,她眨眨眼睛:“是以你把香菱她们全部押解到扬州来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在扬州审问?”
司徒源将一份邸报放在康眠雪的面前,让对方翻阅查看。
康眠雪将其展开,却是对方将此案的众人全部押解至扬州的行署命名。
反倒是在下面另外一行的小字,让她有些惊讶。
“你这次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竟然连江南巡抚也一起调往?”康眠雪此时却是真的惊讶,她没有想到司徒源竟然将田巡抚直接从苏州调往扬州。
司徒源摇摇头,这才解释却并不是他擅作主张,而是这是惯例。因扬州靠近运河口,是以大多历次南巡,都是在此作为弃船登陆之地。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康眠雪本身便是位同亲王之位,这次回乡祭祖,却是有代天之喜。
所以江南官员凡知府以上,皆是前来属地扬州进行参拜,这个乃时惯例。
他在出行之前也多次沟通,这才知晓竟是有如此循规旧律。是以此事反有了几分余地,毕竟离开苏州之后,这巡抚便是成了没爪子的老虎。
江南极为特殊,所行乃是二道分令。江南总督主管军政,而江南巡抚,责管民生,两人既分庭抗而治,又相辅相成。两人驻地也不同,一人的属地在扬州,另一人则位于苏州。
往往数年一届,不过寥寥几面,但是却因两端分配,而使得江南文治武功俱是相辅相成。
“是以你便打算,这次引对方出动之机,直接将其一网打尽?
说实话,这田巡抚除了不是个当官的料,其他还真的都还好。”康眠雪有些摇头,无奈说道。
司徒源有些不以为然,他的性格与雍和帝有些相似,对外却是极为冷淡,且颇有些严酷之利,唯有对妻子之时才会温柔万千。
是以此时听了对方的话只是笑着解释:“那田总督所做的混账事也不少,咱们便是将其直接捉拿归案,不提科举舞弊之事都不会冤枉了他。
若是没有能力,便不要想着gāo • guān,若是做了gāo • guān,总要学会做人,既没能力又不做人,此人却是留之不得。”
司徒源淡淡的解释,他看向妻子的眼神,却是希望对方能够理解自己的作为。
看着丈夫年轻面容下的不安,康眠雪站起身,双臂紧紧抱住对方。
有些话并不需要用言语来说,动作才是它的绝配。
感受到怀中的软玉温香,司徒源将康眠雪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语调有些古怪,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