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只要冯紫英不在她自己所在的船上,去做那些倒立船体行走比赛,又或者在船夹板上玩蹴鞠这一类的活动,康眠雪就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看着快要炸毛的夫君,她还是笑着安慰对方,亲自给其倒上一杯清茶端到对方面前。
安抚对方说道:“喝杯茶,消消气,也亏了那冯紫英,你看另一艘船上的那些人却是仍旧精神的很呢。”
这却是实话,因冯紫英喜欢在船上举行各种活动。是以这些军士,也没有因为在船上而太过颓废,每日里倒也是热热闹闹的不少训练量。
对于此言,司徒源也无力反驳,他只能点点头,无奈的妥协道:“好在再过些日子,便是到达扬州的时候,等到岸上却是不必再看这小子给我找麻烦。”
不过冯紫英的确是活泼得非同凡响,就在司徒源的忍耐力,快要告罄的前夕,他们终于到达扬州。
连康眠雪也忍不住觉得冯紫英似乎运气极好,毕竟若是再晚几日,恐怕他就会被司徒源好好教育一顿。
早有不少迎接的小船,在船队离着扬州还有数十里之时,便来回穿梭,只为提点调度通报时间。
此时扬州码头之上,早已戒严,不管官船私船,一概禁行,唯有康眠雪的船队才在江面行驶。
码头上数位身着各色官袍的江南军政要员,此时正整理衣冠,神色肃穆。
站在第一名的,便是江南总督康贺年,他此时却是望眼欲穿。此次不但是长女归来,更兼之自己丢失多年的小女儿,照姐儿也跟随姐姐一起回来。
想起丢失了七八年的幼女,康贺年忍不住心头激荡,若非今日乃是官家仪式,自己的妻子王氏恐怕早就因为急不可耐,而赶到码头与女儿们相聚。
与难掩激动的江南总督相比,略退他半步的江南巡抚却是不停地擦拭着头上的汗水。
一来是他本身心宽体胖,是以比其他人更加不耐热,这官袍又是里外数层,如此一来穿在身上却是有些闷热。
这二来便是他心中有鬼,如今羲和长公主的到来,可算得上打破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
到现在为止,那两名举子仍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正是因为如此,田巡抚却是一刻都放不下心来。
在其后便是江南的各级官员,依照官职排列。林如海站在田巡抚身旁,眼眸之中此时也难掩激动与思念。不过他为人城府极深,所以让人难以看出端倪,从外表看起来仍旧是一派玉树临风之态。
他虽已年过四旬,然看着却是仍有几分意气风发,从外貌估算也不过三旬上下。
这还是因为当年爱妻早逝,他因悲痛之下,却是添了不少华发的原因。此时与田巡抚站在一起,却是让人有一种难掩的怪异。
临近正午之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远远可见的官船之上。那官船足有寻常的两三倍,高大巍峨,其上凤头树立宛若一只彩凤,翩翩自云水之间而来。
随着船只越来越近,便可看见两道身影站在甲板之上,其后跟着数十人。
站在船头的两人,一男一女。女子穿着朝袍,披着明黄色斗篷,上绣龙纹叠翠。
男子则一身玄装,披着同色的斗篷,一双剑眉星目,顾盼之间让人不敢对视,只在望向自己身边的女子之时,才有着一丝难掩的温柔。
随着船只到达近前,艄公将船只拉进码头并搭建舢板。
待到众人干净利落的将舢板搭建完成,康眠雪与司徒源这才相携而下。
两人站在平地之上,却有一丝恍惚,这却是多日行船造成的后遗症,终是要熟悉一段时日才能好。
康眠雪看向父亲却是微微含笑点头,父女二人自康眠雪出嫁之后,却已是经年未见,一时之间具是感慨万千。
“臣江南总督康贺年,参见公主娘娘千岁千千岁。”康贺年率先撩袍跪倒,带领着江南官员向康眠雪行礼。
康眠雪此时看见老父亲,不忍对方真的与自己下跪,是以上前一步拉住对方:“却是不必多礼。”
而其他江南官员,自然是没有这番待遇,足足做了二跪六叩,这才起身。
康贺年眼神慈爱地看着长女,自小时候起长女便是他最大的骄傲,如今更是如此。
此时毕竟人多口杂,却是不适宜多做言语。
他与田巡抚对视一眼,这才看向康眠雪说道:“启禀公主娘娘,行宫已经修建完善,不知娘娘使先行入住,还是?”
康贺年却是不知女儿此次所来为何,是以语调中便带些许迟疑,言下之意却是让女儿自己来选择。
“本宫舟船劳顿,先去行宫便好,在待休息过后,再行与众位见面。”康眠雪看向江南众官员点点头,此时却不是一一详谈的时候,况且她也不希望在此时多节外生枝。
眼神扫过林如海,康眠雪略微沉吟,口中说道:“父亲待会儿您和两淮盐运使林大人,却是一起来行宫。”
扬州众官员听到此言,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林如海身上,心中忍不住暗自揣测。这林如海究竟与羲和长公主有何关系,竟然让其在刚刚下船,未至行宫之时,便传唤对方。
一时之间,众人心中思绪纷飞,竟是不自觉的开始揣测其中的关联。更有甚者心中暗叹,这林家果然底蕴深厚,却是不知其到底因何与羲和长公主结缘。
康眠雪也不在意这些人私下里到底如何心思浮动,她此时只是单纯的想要黛玉与其父能够早些见面。
这扬州码头,里外早已打扫得极为干净,石板之上皆铺着黄土,好在却也没有太多的花俏之物。
因此视野极为开阔,看这两侧之柳树郁郁葱葱,康眠雪心中舒畅。也让在船上看多了,两岸青山不变,却是足下悠悠横波的她,心情多了几分畅快。
微笑着向众官员示意康眠雪坐上准备好的车辇,这才开着仪仗,浩浩荡荡的进入扬州城。
从扬州城门而入,便看到黑压压一片,正是面露好奇的百姓拥挤在街道两旁,不少士兵正在手持长矛将其向后推,以保证车辇的顺利前行。
康眠雪坐在其中,望向窗外,眼见得看到扬州此时百姓的风貌尚且还算稳定,心中却也是略微一定。
这江南乃是富庶之地,更兼之是极为重要的战略之地,不管是江南的钱财与粮草,都是朝廷不可或缺之物。
是以,天下皆可乱,唯江南不可。
此次雍和帝令她下江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整顿江南官场之事,根本理由就是因为如此。
一旦民怨沸腾,江南初乱,后面便是不可想象。
是以康眠雪此时的眼神,凝固在两旁的百姓面容之上。好在让她放心不少的是,这些百姓虽其中有些衣着普通陈旧,甚至可以看到几处布丁,但仍旧是还算有些朝气,这让她紧绷的心安稳不少。
司徒源知晓妻子心中所虑为何,他见到此时对方的眉头微微舒展,心中也是宽慰不少。
康眠雪站在门口抬头,只见凤檐含珠不吐,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只看大门便知晓园中定然是不错,她心中也是极为满意。
这座行宫,乃是江南一位富商所献出。共计房间200多间,占地大概五十几亩,其中亭台楼阁错落,影霞透灰林立,却是兼具着北方的大气,又有着江南的小巧精致,可算得一世之名园。
待到了正厅,留下的便只剩下康贺年与林如海。
“如海兄,你却是跟着绣橘到偏厅,黛玉亦在其中等你。”司徒源毫不客气的直接撵人。
不过此言却正中林如海的下怀,他却是极为想念自己的女儿。
是以林如海极为干脆的向康眠雪和司徒源行礼,拱手笑道:“多谢娘娘,多谢贤弟,待我与玉儿见过面,却是还要在这里讨杯酒吃,贤弟我们二人不醉不归。”
司徒源瞧瞧林如海,嘴唇略微一弯,却不置可否。他心中想着:此时你说的轻巧,待一会儿,恐怕就要在我这里喝闷酒,谁稀罕接待你耍酒疯。
他与康眠雪两人互看一眼,皆知对方心中所想,康眠雪轻轻摇头。
待林如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康眠雪看向自己的父亲将其按到正位之上,身旁的女官哪里不明白的,赶紧将两个拜榻放在地上。她和司徒源两人直接跪倒在地上,口中称呼:“女儿(女婿),给父亲请安。”
康贺年哪里舍得女儿真的拜下去,只待其略一低头便赶紧将其扶起。
而此时,偏厅之上也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黛玉身上还披着斗篷,显然是刚刚进门。
她此时有些紧张,好好的手帕在手中拧成了麻花,自己与父亲已经是半年不曾见面,却是有些近乡情怯。
正当她还在想,自己一会儿却是如何与父亲续谈,为何还不见父亲进来之时,便看到一抹如青竹般俊逸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黛玉忍不住心头的哽咽,这半年来在京城所受的苦楚委屈瞬间蔓延心头,今时再也忍不住,仿佛一只雏鸟归巢。
口中喊道:“爹爹……女儿终于见到你了。”
说完这句,她的双眸迅速模糊起来,即便是在眨动,也无法将父亲看得清楚。
黛玉直接扑入林如海的怀中,抽泣不断。
林如海将女儿接住,却还是忍不住倒退一步,他抚摸着女儿尚且柔软的头发,心中却也是满是愧疚。
“我儿,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