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彩云的劝解,王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觉着心头的疼痛稍好,她握住彩云的手,却是用力至极:“彩云,给我查,把那个浪蹄子给我找出来,我要把她活埋了。”
此时的王夫人,早已没了往日的慈悲菩萨像,口中所言,却是让彩云一哆嗦,此话王夫人敢说出她也不敢听。
当下赶紧笑着打断对方,口中称呼:“太太别急,要我说如今啊,还是以二爷为重,如若是马上查此事将其翻出来。
一来,此时二爷已懂人事,这丫头里未必只有一人有这心思的。
二来,却是二爷如今身边,正是需要知疼知热的人,莫不如咱们慢慢看着,慢慢找出来那人,待到二爷身体稍好了,到时再一并收拾。
况且如今奴婢心里,还有一个想头,此时正是乱的时候,如若直接将人打发了出去,却是容易人多嘴杂。万一有那起子小人,在嘴上不留德的,对二爷岂不是得了妨碍。”
彩云素来清醒聪慧,她哪里不知晓王夫人此时的想法,自然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王夫人听到此言,半天未曾言语,最后才点点头。
彩云见王夫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太太,如今这事儿,却不是件急事。咱们还有见急事的要请太太的示下,如今琏二爷已领了差事,想必二奶奶定然是要跟着去的。
如若二奶奶去了江南,那库房那边可是需要盘库的,您要知晓,咱们那里可是……”
彩云话未说完,王夫人却已经知晓对方所言,她心中一凛,忍不住皱紧眉头。
“你说的却是没错,这事儿若不是因宝玉的事儿,我都给忘了。
我的儿得亏有你,如若你不在我可怎么办。”王夫人拍着彩云的手,眼中满是赞赏。
这荣国府的库房,乃是分为大库小库之分,其中大库便是每日里公出之用,且每每有各家往来,也是具是从大库而出。
里面大多是放着当季的一些东西以及笨重物品。而小库,顾名思义便是各房各家的自用。
邢夫人带着凤姐儿离开,却没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转弯去了小花园。
两人走在专门铺好的石子路上,鼻尖满是两旁奇花异草传来的清香,邢夫人瞧着凤姐儿说道:“行了,你却不必跟着我一起回去。直接回你那里便好,估计琏儿该着急起来,如若等一会儿,跑到我那里哭去可就麻烦了。
我今儿啊,也是累了,看了太多的哭泣,这会子只觉得头疼得紧。”
这话却带着几分笑意,然则她们心中知道此言说是笑话,不过却也是实话。
凤姐儿点了点头,她此时却是有一些不知喜也不知悲,如今倒是有些木木的。
邢夫人也不为难她,知道她此时心中难懂,便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又喊了:凤儿过来
凤姐儿听闻邢夫人的召唤,赶紧走上前询问:“太太,还有吩咐?”
邢夫人微微促眉,似是在想该如何说出,她轻点凤姐儿的腰间说道:“按说这事儿,我不提醒你,应该也没大问题。
不过我到底还是心中担忧,跟你说一下,你却是记得大库那里,一定要清点完毕才能够交换账本。
如今府里是个什么情景,我不必说,你也知道,然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说此事艰难些,倒也还算可以。
定要相互交接完好才行,不然等你们三年之后回来未必是件好事。”
凤姐儿听闻此言,也是心中一愣,她却是从未想过此事。
将此事与凤姐儿说明,瞧对方已经将此事放在心上,邢夫人这才转身离去,她只觉得身上沉得紧:“柳家的,等一下让丫头们赶紧送热水来,我却是要好好洗一下才好,唉……”
此时正是雨后初晴,天空中拂过一缕清风,那风有些顽皮的绕过凤姐儿,似是有些不理解,为何其竟然一直保持着深蹲的姿势,平儿也如同凤姐儿一般,直到邢夫人的背影消失,这才站直身子。
真心为他人着想,终归可以得到他人的认可。
“奶奶,咱们回去吗?”平儿却是看着凤姐儿,似乎在等对方的命令。
凤姐儿此时难得的,用手揉着脖子轻声叹道:“自然是得回去,记得叫人盯着点儿老太太和宝玉的药。估计老太太此时,应该已经回到荣庆堂了,等一下把药直接送到那边就好。”
平儿点头称是,将此事记下,又搀扶着凤姐儿回到小院,一进院门,便瞧见贾琏面露焦急地站在屋前向门口眺望。
凤姐儿看着丈夫如此,心知对方乃是担忧自己,只觉着一片暖流划过心间,她轻笑一声:“二爷,这是在干嘛?”
“我倒觉得,二爷如今有几分,像那传说中的望妻石。”这却是平儿在一旁凑趣。
贾琏听平儿的调侃,也不生气,只是用手指点平儿两下,便伸手扶着凤姐儿进房间。
夫妻二人进了房间坐定,贾琏这才跟妻子说:“我却是有些担心你,太太那边让我自己回来。只留下你一个人在二太太那,纵然是有太太护着,然则我却是终究心下不安。”
听闻丈夫的爱护之言,即便是爽利如凤姐儿,也忍不住带着一丝羞怯,她轻甩了对方一个眼神,语调柔和得紧:“有太太在呢,哪里会有事情,偏你蝎蝎螫螫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埋怨,然则屋中二人都知晓,这不过是因为凤姐儿害羞才说出此言。
平儿此时却是极为有眼力劲儿,知晓二人定然是要说些体己话,便说着替凤姐儿准备茶水,转身离开。
贾琏在一旁瞧着,却是挑挑眉毛,指着平儿的背影说道:“这两天,平小姐算是难得的清醒,竟不在你我二人之间当阻隔了。”
这话说的却是凤姐儿有些无奈,她轻拍了一下贾琏,娇嗔道:“少胡说八道了,二爷难道还不知道,平儿为什么最近不待见你不成?”
这话说得贾琏略带几分尴尬,他揉揉脸颊却是一脸无辜。
凤姐儿也不抓着此事纠缠,只是笑着摇头,轻声的对贾琏说道:“今儿这事真的是一出接着一出,便是唱戏都没这样的。遇事之间应接不暇,只叫人头疼的紧。
刚回来的时候,太太又吩咐了,却是让我在交接大库的时候,一定做好清点再行交接,我这心啊,真的有些发毛,你说难不成姑妈她会?”
虽说在库房交接之上,可能会有问题,但凤姐儿之前,从未想过此事也许会造成麻烦。
然而今天邢夫人单独点出这事儿,倒是让她心中暗惊,只觉得此事,恐怕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贾琏听到这里也是皱紧眉头,事实已经多次证明,邢夫人所担忧之事往往具会成真。
他低声询问凤姐儿:“如今的大库却是还剩下多少?”
凤姐儿虽说并未每日查账,然则对于库房之中还是略有心得,她靠在炕上沉吟一下,这才说道:“若我计算的没有错,这两年咱们府中却是出的多入的少,只是到底有几分以前的底蕴在,是以也并不太艰难,想来大库之中怎么着,也有个二三百万之量。”
听到这个数字,贾琏非但没有笑容,反而直接皱紧了眉头。
“你是说,咱们府中此时,还有二三百万两?”
凤姐儿听了这话轻轻地摇头,她瞧着贾琏越发迷糊的样子,这才一一解释:“说是二三百万,实际上是东西值,这些里边有很多大件的东西,都是不能卖的,也不好做价,更别提,还有些御赐的也在里面。
所以这只是个大概的估计,如果是现银的话,大概如今也就只有个四五十万两,其他的一百万两左右,都是大件的东西。
另外还有几十万两的各类小件,这类倒是可以出手,然则着急的话,价格要差上很多。”
听了这些分类,贾琏才点头,心道果然如此。
不过他此时却还是想到一件事情,面上有些纠结。
凤姐儿发现丈夫如此,更加摸不到头脑,只眨巴着眼睛等待对方说明。
“我前儿去取批扎的时候,倒是与堂官说过两句,却是听到了一个消息。似乎当今有意收回以前国库欠银,我本来还不以为意,今日听了太太的话,可能指的这一件。
当时回来就想问你,然则因为拿到了实缺,太过高兴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如今却是要跟你说上一说,你可记得咱们家有本账本,上面记载着户部欠银。”
原来先皇对于勋贵世家多有抚恤,且对于那些清贫之家,考上来的清流也是极为慷慨。早在一二十年前,便给这些人家个恩典,那便是可以向国库中借银,只要有借有还便可。
是以不管是勋贵之家也好,还是清贫之家也罢,甚至清流世家也都往往向国库借了银两。
而这些银两,大多如石牛入海,再无归还。是以每隔几年都要提上一笔,记录户部欠银。
往年里因雍和帝登基时间尚短,原本九龙夺嫡的残余尚未清理完毕,是以其一直对于户部欠银的奏折,一直是留中不发。
然而这几日,却有些小道消息诉说,竟是想要将户部欠银收回。贾琏也是在去取批扎之时,听得此信儿,他便将此事记在心中。
说来他能知晓此事,也是多亏了自己的继母邢夫人,原来那堂官的妻子与邢夫人却是极为交好。
凤姐儿听着此言,眨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二爷,咱们家还欠户部的银子?可是我从未见过那本账本啊!”
这话一出,却是瞬间让贾琏变了脸色,他追问凤姐儿连声说道:“你说什么?没有那本欠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