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贱人。
李无禄不敢说话,他现在只想抽自己一嘴巴,自己这是越活越回去了,明知道当年跟陈大人有关的事情都是禁忌,自己还偏偏自找上前说。
好半天,永和帝才仿佛冷静下来,他下意识的用手抚摸着腰间的玉佩。
“她当年倒是跑得快,做出了事情之后,便直接跑到蒙古。这次终于舍得回来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千万别再走了。”雍和帝口中说着,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蜡烛,阴凉的杀意如同午夜的波浪一般,绵绵傻傻地卷向殿中。
李无禄下意识的勾勾手指,雍和帝如此说话,依然是恨毒了对方。
没过一会儿,他便觉得自己周围似乎越来越窒息,来自帝王身上的萧杀之气,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身着单衣,徒步在深夜的雪色之中。
好半晌,雍和帝才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平复胸前剧烈的起伏,他仿佛是在询问,又仿佛是喃喃自语:“李无禄,你说这世间之人,为何总有那忘恩负义者呢?”
对于这个问题,李无禄无法回答,他也不敢回答,雍和帝甚至也不需要他回答。
陈太傅一家的事情,已然成为雍和帝心中的疤痕,纵然将陈小姐生下的孩子找回。
然而痛失挚爱这件事情,也是雍和帝心中永远的痛,这一份痛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任何的变化。
甚至还会因为时间的发酵,使得他越发的难过,因为这份痛每时每刻都在增加。
慢慢的,这份痛,便转换成对当年所有牵涉其中的人的恨。雍和帝知道,初云公主不是真凶,甚至她连帮凶都算不上,然而他仍旧是迁怒于对方。
迁怒于她当年的落井下石,若非是她通风报信,哪里会使得自己与妻子离散。
也是因为如此,他对于初云公主此时纵然是满怀杀心,却也不会轻易的动手,他会让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妇跌落尘埃,直到万劫不复。
此时烛火摇曳间,一位如同仙子般娴静的女子,看着陷入哀伤之中的人雍和帝,她半透明的手轻轻抚摸过对方的脸颊,眼中满是百般的流连,口中轻声的埋怨道:“呆子。”
雍和帝仿佛被烫到一般,左右看向周围,然而一切都那么空空荡荡,一瞬间他的心仿佛也随着一起变得空荡荡。
宛宛,你知道么?我们的孙女快要出生了,你说她会像你么?
宛宛,我好久没梦到你了,为何不来看我呢?
时间仿佛就在此刻凝固,又好像在此刻穿梭不息,随着养心殿中那巨大的座钟,发出沉闷的叮当之声。李无禄才一阵恍然,他扭头看向座钟的指针,已然指向子时。
他心中已经掏出怀表,仔细的核对时间,两边的时间是一致的,李无禄心智不好,赶紧从阴影走出来,小声说道:“万岁爷,万岁爷,已经子时了。”
雍和帝的手轻轻一颤,仿佛是被攥在手中的羊脂玉烫了一下,他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瞧了瞧那烛影倒映下的书案,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罢了,安置吧。”雍和帝摇了摇头,站起身向后面的寝室走去。
一阵风吹过,贴上雍和帝脸上极为轻柔。恍惚之间,依稀是一位宫装美人,眼含眷恋的在他的脸颊之上,印下轻柔一吻。
他沉默了一下,带着几分梦幻的喃喃自语:“菀菀,你看我还是很听话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世间之情爱,难免伤人至深,每每回顾之时,却也只觉得流连忘返。
有人痛失所爱,只求梦中相见。
有人情窦初开,只愿山海同游。
如今已然是子时,然而瑞国公府,后花园中仍旧亮着几盏灯笼。
范若庭难得有些不安,他仿佛像一只陀螺,在凉亭中来回读步。
桌子上放着简单的六菜一汤,只是靠近南配这边却及时干净,显然对方今日却并未用过多少。
他难得有些急切。
“阿墨,你说,李伴伴能说动万岁爷吗?”好半天,那华服少年才稳住自己的心思,转头看向一直专心致志吃饭的好友。
那双眼睛是皇家一脉相承的凤眼,然而与男主不同的是,这一双眼眸之中并没有冷冽,反而是带着满满的焦急。
他的五官深邃,鼻子相较普通人挺得有些过分,不知为何,竟看着不像是大庆人士,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倒还好说,此时这严肃起来是觉得莫名让人心头有些发怵。
他看着好友毫无反应的,一口酒一口菜的用着,忍不住划过几分不满,他快步走到桌前,抄起自己的酒杯便灌了下去。
章青墨不紧不慢的抬眼看着范若庭的举动,将口中的菜仔细地咀嚼过咽下后,这才抬头看向对方:“你不是心知肚明吗?这件事情还需要问我?”
这句话可没有半点客气,偏又是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