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么?那还算有盼头,静姝便摆了摆手,让刘全下去了。
等到晚间,康熙也来到了延禧宫。
在静姝养伤的这段时日,康熙每隔三五日便会来延禧宫一趟,只是静姝并不留他,所以康熙只能坐坐便走了。
静姝也早就习惯康熙隔三差五的到来,只是今个眼见着外面已经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夜色,还不见康熙动身离开,静姝不禁皱了皱眉:
“皇上,夜深了,您还不回宫吗?”
“朕今夜便宿在你这里,不知懿嫔娘娘可准?”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康熙将自己那些外溢的情绪调整好,只是他有时看着静姝的眼神,带着他自己都不曾知道的迷茫与悲伤。
静姝起初不适极了,但现在已经完全免疫了。她听了康熙说的话,一手撸着安安,一手磕着瓜子:
“那怕是不行,妾身身子有虞,怕不能留皇上就寝。”
“刘全今日都已经给朕禀报了,你如今身子已经大安,如何不能侍寝?”
“皇上莫不是忘了?妾身背上那好长一条疤痕呢!妾身实在是无颜面圣,还望皇上莫要如此。”
“你这条疤是为救朕所留的,朕还能嫌弃不成?”
“皇上是不嫌弃,可是妾身嫌弃。皇上乃是妾身心慕敬仰的男子,妾身不愿意自己这丑陋的一面暴露于皇上面前,还望皇上……”
静姝缓缓的说着,尾音带着轻颤,宛如那被雨丝吹打的浮萍带着颤颤巍巍的惊惶。
康熙闻言,喉头动了动,他顺着烛光看向静姝,只见他的懿嫔这会儿懒懒的倚着炕几,那娇艳妩媚的容颜被烛光晕染出一丝柔和的神色。
她口中说着动人的情话,可是半张脸却隐没于阴影之中,让人一时不敢揣测她的想法。
“朕……罢了,朕不逼你。但是今夜已经晚了,朕也不想再回乾清宫睡那空荡荡的龙床了,朕便如此前那般睡在外头的软榻上,可好?”
静姝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眉,口不对心的说道:
“这如何使得?!”
“朕这些日子已经累及了,实在不想挪动……”
康熙那带着磁性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轻而易举便撩动了人的心弦,他看着静书一字一顿地说出这话时,眼中竟带着些微的乞求之意,静姝不禁抿了抿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延禧宫本就是皇上的地界,皇上要留妾身,怎会不允?”
于是,康熙终于自那日遇刺后,第一次宿在了静姝身边。
今夜月色清润,康熙隔着屏风,都能隐约看到榻上之人那鼓起的身影。
这一夜康熙酣然入睡,这是他这些日子唯一睡过的一个好觉。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在他宿在乾清宫或是他处之时,那如一幅巨型画卷般在自己面前一幕一幕展露自己与梦中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直到梦中人因为他饮鸠而亡,使得他在梦中经常挣扎着醒过来。
次日,康熙竟然罕见的起晚了些,不过静姝起的比他更晚。
康熙也没有打扰静姝,只让梁九功给自己洗漱更衣以后,这便龙行虎步的离开了。
等康熙走了,早就已经收拾好了董庶妃,这才慢吞吞地从东配殿走出来。
“董庶妃,我们主子正在洗漱,你稍等片刻。”
茯苓将董庶妃请进去后,上了一盏热茶,如是说道,董庶妃有些讶异的看了茯苓一眼:
“可是,皇上不是才走……”
茯苓笑了笑:
“皇上向来不忍打扰主子休息,主子这会儿才起身呢。”
董庶妃心中愕然之于,却又对静姝心服口服。
静姝这些日子也已经习惯了董庶妃每日过来报道,不多时,静姝便顶着松垮的小两把头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发间只了一根简单的烧蓝凤尾簪。
身上则是一身天青云过色的织锦旗装,上面绣着应景的云纹,看上去清新素雅,分外美丽。
董庶妃不禁微微晃了晃神,然后便出言赞叹:
“娘娘这一身打扮当真称得上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如今娘娘总算蒙的圣宠,实在是一大幸事!”
“圣宠?没有啊。”
静姝坐下后,便让茯苓将早上送了上来,自打康熙将御膳房总管发作一通后,静姝这里的膳食总是最早被人送过来。
董庶妃愣了愣:
“可是,昨夜皇上是在娘娘这里留宿的呀。”
“留宿就要做那档子事吗?”
静姝嗤笑一声,然后夹起一个鲜肉包子给董庶妃:
“行了,多吃点,看你瘦的。”
这鲜肉包子里也被御膳房在里面放了参粉,是以口感并不如寻常的包子鲜美多汁,但却极其养生。
只是自打董庶妃在茯苓这里,用过三日早膳之后,以至虚不受补,流了鼻血后,便不敢轻易再吃静姝这里的餐食了。
如今,懿嫔娘娘给自己夹这鲜肉包子,怕是想让自己闭嘴呢。
只是自己如今既然已经投诚到了懿嫔娘娘坐下,自然万事以她为先。
“娘娘,您都旷了这么久了,就一点也不……”
董庶妃说的隐晦,静姝顿时被董庶妃说的有些脸热。
她以前也没有发现清高不已的董庶妃,竟也是能说出如此虎狼之词的人啊。
不过,董庶妃不提这事便罢,她一说,使得静姝也不联想起之前于康熙之间的床榻之欢。
别的不说,皇上那一身矫健的身姿,如同钢铁铸就的劲腰,确实用起来颇有几分滋味。
静姝不禁抿了抿唇:
“时候未到,不急。”
静姝这话一出,董庶妃的心方安定了下来。
她此前便是败在了懿嫔娘娘手下,既然懿嫔娘娘对此事早有安排,那自己便不该过多置喙了。
随后,董庶妃低着头将静姝夹给她的那只鲜肉包子慢吞吞的吃了,只是那里面浓重的参味,让董庶妃不禁皱紧了眉头,一脸苦相。
不过静姝看的却可乐极了,她如今最喜欢看的便是有人用了药膳之后被那里面难掩的药味,弄得愁眉紧锁的模样。
而董庶妃深知静姝的恶趣味,是以在静姝面前一点也没有掩饰,甚至还对着静姝讨饶:
“娘娘快别笑话,妾身,妾身着脸都可以煮鸡蛋了!”
“是嘛,让我摸摸看!”
静姝不禁俯身过去,在董庶妃的脸上摸了一把。
别说,这些时日董庶妃吃好喝好好后,这张脸皮也养得光滑嫩白,摸起来手感绝佳。
“什么嘛,光光滑滑的,摸着很舒服呢!”
静姝撇了撇嘴,董庶妃不禁红了脸,怯怯的瞥了静姝一眼,语气软和的说道:
“妾身哪里比得过娘娘?”
“好了好了,我们再别在这里相互吹捧了。我听人说,御花园处有一片桃林,已经桃花初绽了,你若是在殿中无趣,不若去那里赏赏花?太医不是说了吗?你这病,也是需要多出去走走散散心的。”
董庶妃这些日子,生活好了已经久没有发愁过了,这会儿听到静姝说这么说也没有推举,便语气轻快的答应了。
等静姝用过了早膳,董庶妃便准备告退了,只是临走前董庶妃犹犹豫豫的对静姝说道:
“娘娘,如今天气已经暖和了,娘娘身上的伤也快要愈合……那娘娘也可将迁宫之事,提上日程了。这西配殿终究是配不上娘娘的身份了。”
董庶妃低低说着,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忧虑。
静姝看了一眼董庶妃的神色,顿时知道董庶妃这是又有什么小道消息了。
“你可是又听说了什么?”
“妾身的人探听到,这些日子马佳庶妃对于娘娘颇为忌惮,但她对娘娘又不甚了解,便欲从娘娘已是嫔位,却仍居于西配殿一事,攻讦娘娘……名不副实。”
静姝听了董庶妃这话,不怒却笑:
“这事你不说,我本想这两日搬去正殿,但是如今你说起来那我倒不好再搬了。否则,马佳庶妃这出戏没人搭台,可如何能唱得下去?”
董庶妃有些惊讶:
“娘娘已得皇上恩准吗?”
静姝抬了抬下巴,语气淡然:
“那正殿,本就是我的,且一直都是我的。”
董庶妃不由心头一惊,那正殿在懿嫔娘娘住进来不久后便开始修缮起来了,她一直以来那是皇上预备给自己的,原来从那时起皇上心中的主位娘娘便是懿嫔娘娘了。
董庶妃心间泛起淡淡的酸涩,但很快这次酸涩便消退了下去。
她如今已被皇上厌弃,该从身到心都向着懿嫔娘娘,她是娘娘的人。
“如此便好,那妾身即刻去御花园走走,若是那里桃花开的好,妾身便捡几支回来,给娘娘插瓶可好?”
静姝点了点头:
“可以,辛苦你了。”
虽然说,翻了年就是春日,可是如今外头还是有些冷呢,静姝也不大爱动弹。
董庶妃这一去,便是大半天,救到静姝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忍不住要茯苓要去打探的时候,才见到董淑妃狼狈的扶着清霜的手,从门外走了进来。
两支上好的桃花被董庶妃紧紧捏在手中,她对着静姝柔弱一笑:
“娘娘,妾身带桃花回来了。”
静姝一面接过桃花,一面将董庶妃扶起,皱着眉,上下打量:
“这是怎么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