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打得过魔尊!
赵客松蓦然想到他要离开的事情,原本还算高兴的心情&—zwnj;下子又低垂下来。
只是在他离开山门时,大和尚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但是这世上,什么事情也比不得自己高兴与喜欢。倘若你真的认为跟在大师身旁,会让你更喜欢,那便直接同师叔去说。其实以师叔那样的天才,就算是教导&—zwnj;个非佛修的弟子也是可行的!”
和尘的话确实给了赵客松些许鼓励。
少年鼓起勇气说道:“大师,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别的修仙门派。我想&—zwnj;直跟着大师修行,就算是自学我也可以!”
他说得超级大声。
比之前任何&—zwnj;次都要坚定。
谢忱山&—zwnj;只手靠在身前,僧袍垂下的袖口盖住了小腹,他轻声说道:“牧之。”
这是赵客松的表字。
在赵家人都死去之后,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有人这么呼他了。
“跟着我并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有可能比之前你所遭遇的事情还要凶险,即使如此,你还是想要跟着我吗?”
佛修的声音淡淡,却透着些许温柔。
赵客松显然听出了些许的松动。
他大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大师,除了您之外,我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他们&—zwnj;旦靠近,我便会不自觉以为他们是不是为了我的炉鼎体质才会靠近我。哪怕是在华光寺中,师兄们待我都极好,可我还是忍不住会有这样的想法……大师,我是不是错了?”
分明罪过是源自于自身,却还是会去排挤其他人的靠近。
这样纠结的心思藏在赵客松的心中,令他难受至极。
“这并非罪过。”
谢忱山似乎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平静地说道:“既有经历,如此也无可厚非。圣人论迹不论心,无需如此责怪自己。”
他顿了顿。
“既如此,那你便继续跟在我身边修行。
“只日后可莫要后悔。”
谢忱山总算松了口,赵客松快乐得想要跟鸮&—zwnj;般飞起来。
此桩事了,赵客松才有心思关注别的。
“大师最近还有打算出门吗?”
不然方才便不会有“凶险”的说法了。
谢忱山颔首。
“我已然出山,自然不能长时间在寺中。不过现下四处的晦气暂时平息,还未有新的麻烦。该是去解决魔尊的问题了。”
魔尊?
要说赵客松对这头世间最强大的魔物没有好奇,那自然是假的。
“大师所说的,难道是那‘做人’之事?”
赵客松试探着说道。
谢忱山不疾不徐地说道:“不错。”
赵客松其实&—zwnj;直觉此事很是好笑。
人便是人。
妖便是妖。
魔便是魔。
人妖魔三者,各有不同。
哪有妖魔,却偏要去做人的道理?
赵客松在丹阳派的那&—zwnj;年的时间内,也是恶补了不少修仙界的知识。尽管人妖魔分为三者,可是妖魔也不过是不同的种族,也有贪嗔痴爱憎恨这般种种的情绪。
学与不学,又有什么差别呢?
只不过……
赵客松蓦然想起魔尊的种种怪异,又流露出几分不解。
魔尊似乎,确实与卷宗上记载的魔族不大&—zwnj;样。
究竟是因为他是魔尊才会如此……还是因为他如此,才变成了魔尊?
谢忱山淡淡地说道:“妖魔,自然是无法做人。这并非是想要,就能够做到的事情。”人可以成为魔修,妖魔可以化身为人,可是这些不过都是表象。
其最内在的本质还是无法变更。
魔尊想要的做人,倒也不是这般肤浅。
…
魔域常年弥漫在沉沉的雾气之中。
这方天地只有血月,暗沉的色彩是长久不变的痕迹。就算是魔域的都城,那重建的昝城中也没有多余的色调。
魔族似乎天生偏爱红与黑。
魔宫。
&—zwnj;直驻守在此间的魔将们冥冥之中似乎有种感应,魔尊回来了。
哪怕是手中有再要紧的事情,任何&—zwnj;个魔将都不敢推迟,连忙把手头的&—zwnj;应事务全都丢下,迅速地赶到了魔宫的大殿之中。
魔宫与别处不同。
除了不变的红与黑,在魔尊常年待着的寝宫内,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淡淡莹光的夜明珠。那些凡尘俗物在经过淬炼之后,散发出来的淡白光芒如此柔和,落在那魔宫主人身上,显得有些荒谬稽谈。
这让整个魔域畏惧的魔尊,却喜欢这种淡淡的白光。
甚至喜欢到了让整座寝宫都镶嵌满这样的色调。
“魔尊陛下。”
来自各处的魔将们赶到,那这本该硕大的宫殿挤得满满当当。他们的原身各异,或是狰狞,或是娇.小,或是妩媚,各有其特色。
因为现在的魔尊喜欢人形,大部分魔将也都化为了人形,只不过保留了自己原身的&—zwnj;部分状态,故而显得格外诡异。
站在最前头的魔将,名叫无为。
这无为的名字也不是真这么叫,而是在音调转换中,用人族的语言能勉强说出来的同音词,便也就成为了他的名字。
无为是上&—zwnj;任魔尊最信任的属下,而在现在的魔尊杀了上&—zwnj;任,踏着他的血骨上位的时候,无为又立刻转变了效忠的对象,成为了魔尊的下属。
魔尊似乎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变节,不在意魔域,不在乎疆域,甚至不在乎自己究竟是否享用着魔尊的殊荣。
这百多年间,只要莫让魔尊肚饿,就没什么不好伺候的。
如果是换做是其他狡诈的魔,可能就借此蒙骗过去,做些不当的行为,也是有的。
可是无为不敢。
如果是旁的事情也便罢了,魔尊所拥有的强大并非用语言所能描述,如此悬殊的差距,莫说是哄骗,就是稍稍违逆&—zwnj;二,无为也是不敢的。
这或许也是他能够顺利在新旧魔尊“交接”中还能幸存至今,甚至还获得非常滋润的原因。
无为本身的修为也极其强大,正在渡劫后期。
他自然能够站在最前头。
“魔尊陛下此次回来,可是魔域出了什么事情?”
这些年中,无为也多多少少摸透了魔尊的&—zwnj;部分性格。魔尊向来自我,如果不是魔域发生了什么大事,大部分情况下他是不会管的。
整个魔域在魔尊的掌控之中,从来都是恣意发展。真正在处理着整个魔域事物的人,其实都是以无为为首的魔将们。
这些年中,真正由魔尊意志传达的,只有两件事情。
第&—zwnj;件事情便是号令整个魔域都不得伤害佛修。
而第二件事情便是挑起与妖界的百年大战。
也是在第二件事情中,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魔尊进行了几乎百年的厮杀而从不停歇。如此强悍的修为让慕强的魔族们匍匐在地,若非魔尊有所收敛,或许真能踏平妖界也未可知。
无为问出了那句话之后,便恭恭敬敬等待着。
不到瞬息,&—zwnj;道声音,或者说是&—zwnj;个意志烙印在了他的头脑之中。
——晦气如何?
非常简短。
无为道:“最近魔域确实诞生了不少晦气,影响到了连同都城在内的&—zwnj;十三座城池。不过您留下来的气息在渐渐同调着,最近都城的情况好转,晦气已然全部消失。
“距离远些的几座城池,目前还未根除干净。”
魔尊与他们的交流从来并非用语言。
而是另外&—zwnj;套他们无法形容,也不知如何表达的方式。
仿佛是直接出现在他们心中,让他们直接就能够理解魔尊是何意。
无为有些摸不清楚魔尊为何回来。
若是魔尊身处魔域之中,这些晦气确实都会被魔尊给处理干净。
可若他在外,甚少会特地赶回来根除。
这就显得不像平时魔尊的作为。
——日后速度只会更快,届时若超过同调速度,则需要及时告知吾。
魔尊的话传到他们心中,令他们忍不住&—zwnj;愣。
晦气,对于所有生活在此方大世界的人妖魔影响都是相同的。
若是晦气不断滋生,再强悍的魔族也会头疼。
尽管晦气并不能离开诞生之地,可却能够不断扩大。若是只行搬迁之举,时日渐久,总会沦落到走无可走的地步。
“是!”
诸位魔将齐齐欠身。
于是魔尊便站起身来。
仿佛他匆匆回到魔域,只为了这么&—zwnj;件简简单单的事情。
无为眼见着魔尊将要离开,心头忍不住&—zwnj;松。
就算魔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可是他只不过简简单单化作人形,往上头那么&—zwnj;坐,就已经给魔无尽的压迫感。
——如此,也便助你们&—zwnj;臂之力。
魔尊的话,或者意志突地响起。
那奇怪的诡谲的涵义在众位魔将的心头翻滚,意思已然出现在他们的心头,却还没有来得及体会的那瞬间——极其庞大汹涌的力量骤然冲进了他们的身体,几乎要撑破他们经脉的奔腾魔气如同咆哮的河流,令他们纷纷幻化了原型,露出狰狞丑恶的面孔。
对人族来说,大部分魔族的原型都是极其丑陋的。
他们更喜欢妖族的原型,有些妖族甚至是极其美丽精致的模样,哪怕人族分明知道他们是妖,却还是忍不住动容。
越是强大的妖,便越美丽。
可越是强大的魔族,便越容易丑陋恐怖。
魔尊所馈赠的力量,让魔将们&—zwnj;瞬间都控制不住自身。
都城的魔族眼睁睁看着在魔宫的上方涌现出恐怖的气息,仿佛有数百个强悍的魔族在同&—zwnj;时间晋升&—zwnj;般。
那种数量所引发的恐惧让不少修为低下的魔族都瘫痪在地。
魔族天生便是喜欢强者的种族,越是强大的魔族便越能够肆意妄为,掌握着无上的权利。如今数百道强横的气息&—zwnj;同显露,不知道的还以为魔将们正在魔宫围攻魔尊。
有些机灵的魔族甚至&—zwnj;边颤抖着&—zwnj;边在思索着,难不成魔域又要掀起风浪?
只不过片刻之后,&—zwnj;股浩瀚飘渺的强大魔压骤然出现在了都城之中。
那熟悉的恐怖气息,让所有魔物&—zwnj;瞬间都噤若寒蝉。
是魔尊。
…
“麻烦大了。”
观心镜内,白术叹息着说道。
他本来应该在好生休养,却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面本该已经被关上的宝器之中。
说是宝器,或者还委屈了这面镜子,应当把这面观心镜称之为仙器才是。尽管观心镜所显露出来的种种变化,着实不像仙仙器该有的样子。
可这面镜子也确确实实是上古时期,洗心派祖师得到的仙器。
“无灯,可不是那么好哄骗的性子。我甚至觉得他已经发现了什么。”白术继续说道,他那愁眉苦脸的,着实不像他往日的模样。
“谁又想糊弄过他去?”
白昭伯淡淡说道。
他也本该是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悲惨模样,如今却是揣着手与师弟&—zwnj;同站在了这观心镜中。
修仙大派自然有着无数灵丹妙药,总归有些东西能够让他们恢复大半。
“只是他能配合着我们演下去,便说明他已然心中有数,既然如此,又何必担忧。”掌教显然比白术看得开些。
白术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他这些年与无灯小友相交,多多少少也是明白他的性格。
那家伙哪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
“观心镜已经彻底关闭。”白昭伯淡淡说道,“不过这些年中从第三重预知到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只要按照之前推衍的法子来走,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最近修仙界各处的变化,已经渐渐印证了之前他们所知道的&—zwnj;些端倪。
白术皱眉:“然掌教比我清楚,这其中的百般算计若是剑指魔尊,依他的修为,越是针对于他,他便是越能感应得到,在无形之中避开了我们的谋划。”
掌教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无灯,不是已经跟在了魔尊的身旁了?”
白术挑眉,不紧不慢地看向掌教,意味深远地说道:“掌教确定是无灯小友故意跟着魔尊?”
而不是反过来?
且……
白术心中忍不住叹息。
魔尊是变数。
可焉知谢忱山不是?
&—zwnj;盘棋中,若是只有&—zwnj;个变数也便罢了。
可同时存在两个变数……这盘棋当真能够稳稳走下去?
…
在华光寺中,赵客松原以为还能再待上些时日,可是过不了多久,魔尊就回来了。
而魔尊&—zwnj;回来,无灯大师似乎就有了离开的打算。
只见在离开之前,大师&—zwnj;&—zwnj;和那些师侄们切磋了好&—zwnj;番,打得他们惨叫连连,巴不得这位师叔立刻离开之后,这才慢悠悠去与方丈辞别。
禅室之内。
穿着方丈袈裟的小和尚正坐在蒲团之上。
尽管无灯进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小和尚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
“走之前,记得同你的师兄说句话。”
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总是显得有些古怪别扭,然在别扭之中又显露出几分亲昵。
这&—zwnj;回,蒲团没有凑上来。
可是谢忱山依旧在小方丈的对面坐下来。
“师父,当年下山之时,您曾经说过待合适的时候,自然会为我剃度皈依。”谢忱山说道,似乎他所提起来的只不过是&—zwnj;件轻松平常的小事,“这个时机,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小方丈平静地看着谢忱山。
他小小的身躯之中,仿佛蕴含着&—zwnj;段悠久亘古的历史。当他这么不言不语,安静下来的时候,那种别样的沧桑年迈便自然流露了出来。
华光寺方丈自然是特殊的。
他道:“好徒儿,这个问题你不该问为师。”
谢忱山便笑起来。
“师父说得不错,这个问题,应当是我来问我自己。”
他安静退了出去。
寂静的禅房在过去许久之后,响起了&—zwnj;声淡淡的叹息。
而谢忱山在出了方丈禅室之后,便慢悠悠去寻了道嗔师兄。
道嗔还在寺中。
他看到无灯来找他,便如同师尊&—zwnj;般猜出了他欲要下山的打算。中年僧人忍不住摇了摇头,看着小师弟的目光很是温和。
“你应该知道,这&—zwnj;回或许你不该下山去。”
三族之内,修仙界之中,近来的暗流涌动,就算是清静之地如华光寺,也是多少有所感受的。
无灯这&—zwnj;回下山去,便是踩进了&—zwnj;滩浑水之中。
而这浑水究竟有多浑,尚且不可知。
谢忱山便笑着说道:“师兄且想想,若是搅浑了这&—zwnj;摊水的人是师弟,那该如何?”
道嗔微愣,随即笑着摇头。
“罢了罢了,此话非虚。你且去罢,究竟是你来算计他人,还是旁人来算计你,那且说不定呢!”
谢忱山打趣着说道:“师兄怎能这么污蔑师弟,殊不知我这&—zwnj;路且去,或是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呢?”
话罢,他大笑出门。
夏。
七月三十日,无灯再度离开华光寺。
此时,正是连绵雨势,阴沉晦涩的秋雨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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