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客松:……死了算了。
谢忱山笑着摇头,淡笑着说道:“以你的性子,不会主动与他们起争端,怎么会打起来。把方才的事情同我说一遍。”
赵客松有气无力地把刚才的事情给复述了一遍。
谢忱山了然。
“我之前与你说过广夏州的一些习俗,可还记得?”
赵客松点头:“这里地广人稀,人妖魔三者都有可能出现。只要不作乱,就算是妖魔也能够平安无事。”
“不错。”
谢忱山道:“所以州内有一道默认的规则。这里毕竟是人族所在的聚集地,可若是人族率先出手,妖魔反抗的时候,不会遭受惩罚。”
赵客松坐起身来。
“还真是有些奇怪的规则,可是我方才并没有对他们出手,他们又怎么敢主动对我下手呢?”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记得那妖族曾经说过的话。
“可以动手了。”
谢忱山把他给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在他靠近你的时候,你却主动退让了。那其实就已经是一个主动的信号。”
赵客松:?
“这好生过分!”
“他们只不过是懂得利用规则罢了。”
谢忱山平静说道。
“不过他们为什么会想到来抓你?在观心镜之中,你与我们汇合的时候,他所附身的身体已经被魔尊给吞噬了,按理来说不应该才对。”
佛修宛如自言自语,清冷的声线慢慢响起。
只不过他们应当是冲着魔尊之前吞吃下去的那道光源而来。那道存在于观心镜之中不知多少年,饱受觊觎,最终差点被夺取的东西。
有趣。
谢忱山看着那串佛珠。
佛珠那两位妖修,已然浑浑噩噩,仿佛没有任何的神智。
这不过是一个试探。
大道万千,总会留有痕迹。
就算是谢忱山,那也是不例外。
修为高超者,想要推算出他的位置,有些时候并不难。
就更别说是赵客松这样的修为了。
“魔尊。”谢忱山蓦然说道,眉宇舒展,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给我。”
他冲着魔尊伸出了手。
魔尊试探着把自己的手也搭上了佛修的手。
冰凉冰凉的。
佛修握住了那只手,然后说道:“是触须。”
魔尊悟了。
他掰断了两根触须交给了谢忱山。
赵客松:??
他在旁边看得浑身发麻,甚至不知道该先遮住自己的眼睛,还是该先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种画面哪怕看上千百次也没法习惯。
真不知道大师究竟是怎样适应的。
谢忱山把那小段触须卷吧卷吧塞进了袖子里,然后捏着剩下的那小团看向赵客松。
赵客松浑身哆嗦了一下,抱着鸮飞快逃离,惨叫道:“大师,我就不用了!!”这让他看着就已经受不了了,怎么可能还把那样的东西塞在身上,那岂不是要了命?!
…
“断了?”
“断了。”
“麻烦了?”
“麻烦了。”
妖界之中,鬼觉莫测的云雾里,长着一颗奇形怪状的古树。
这棵古树上并没有树叶,只有扭曲盘结的枝干,每一根枝干的尽头都挂着一个仿佛人面般的东西。他们或是喜悦,或是愤怒,或是痛苦,种种情绪,在每一道不同的面容上显露着。裂开的嘴巴长着森白的牙齿,利齿摩擦之中,还说着话。
重重叠叠,依次响起。
“真是麻烦。”
一只长相奇怪的云兽探出脑袋,从这颗奇形怪状的古树上,然后化为了半人形。
自从他附身的容器被魔尊给毁掉之后,附着在那之上的魂魄也受到了损伤,在逃回妖界后,他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休养,却仍有不足。
他栖息的这棵古树拥有着神奇的能力。
倘若给予了足够的献祭,便能推演万物万事,给予的献祭越多,便越能知道足够多的事情。
他便是靠着这古怪的灵物,得知了许多世人无法清楚的隐情。
比如,他不确定魔尊和无灯究竟是什么关系,可他却知道他们之间或许有着无形的牵扯。
他是无法寻到魔尊的。
可他知道魔尊有可能会跟在无灯的身旁。
那只要找无灯,就相当于有可能找到了魔尊,之前几次无名的窥探,他就是这样悄然寻到了魔尊的踪迹。
可是这一回他再怎么样探索,却始终无法知道无灯的位置在那里。
“无灯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蒙骗过去的。”
他感觉到他又有两具控制的身体失去了联系。
不过没有关系,还有时间。
那东西不是那么随便就能够被炼化的。
他对那个东西势在必得,哪怕已经被魔尊所夺取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毕竟世人皆不知道,天门堵塞,已成定局。
而那东西便是最后的登天可能了!
…
谢忱山不留废物。
当那佛珠中的两个妖修已经失去了用处,他便浑不在意的把他们彻底抹杀了。
在这个时候他总是凶残得有些可怕。
赵客松却是不害怕的。
在他来看,大师这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大师,我们为什么来广夏州?”
赵客松有些好奇地问道。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广夏州的修仙居所暂住。其实这在赵客松看起来,有些荒谬有趣。他们这一行人中可还混着一头彻头彻尾的魔族,却这样大咧咧地住进了修仙居所,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并没有目的。”
无灯的回答,出乎意料。
谢忱山很随性地说道:“我并没有决定要去哪里,只不过是摊开了地图,然后随意指了一个地方。既然点到了广夏州,那便来这里看看罢了。”
赵客松现在体会到了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原本以为这一次出门乃是仗剑走天下,肆意洒脱,跌宕起伏的浪荡生涯!
这与他的预期可太过不符了。
谢忱山含笑说道:“今日与那两个妖修的对弈,还不够跌宕起伏吗?”
赵客松嘟哝着说道:“这种跌宕起伏我可不要。”
只不过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又失去了魔尊的身影。
奇怪。
最近似乎经常有这样的时候,原本上一刻还能看到魔尊的影子,可是下一刻人就消失不见了,这总给他一种恍惚的错觉,魔尊似乎是隐身着的。
“在找什么?”
大师这么问着。
赵客松就有些困扰地摸了摸脑袋,奇怪地说道:“大师,魔尊去哪儿了?”
谢忱山笑眯眯地朝着他的身后指了一下:“不就在那里吗?”
赵客松猛地回头,就看到那头苍白俊美的魔物站在墙角,正直愣愣地看着他们这边的方向。
他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
奇怪。
他的心里似乎有个地方一直在叫嚣着同样的话语。
奇怪,真是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在他的袖子里,那团属于魔尊的黑雾摇动了一下,又安静了下来。
谢忱山看似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影子。
那沉沉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扭动了一下。
探出了半根触须。
谢忱山在那触须刚冒头的时候,就面不改色地一脚踩了下去。
于是那根触须就委委屈屈收了起来。
虽谢忱山选择广夏州,不过是为了带魔尊来体会一下特殊的风土人情,倒也真的是没有什么大事。可他不去找事情,事情却往往总是会找上门来。
他们在广夏州待了数月。
谢忱山带着一人一魔,把这里许多奇特的地方都走了个大半。这州与别处不同,因为对妖魔的接纳程度要高些,所以偶尔也能见到会有这三族互相结合的例子,尽管哪怕是在广夏州,这样的事情也是少有罕见,可到底还是会有的。
所以这里的婚宴,也与别处的不同,不是在白日,也不是在黄昏,却是在午夜。
凡是跨越种族结合在一处的婚礼,都会选择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结缔良缘。而选择在这个时辰举办,也是为了昭告那些对此有所排斥的人。
有喜夜行,莫要近身。
相对应的,这些在大半夜举行的婚事,并不排斥任何一个有兴趣的“人”参与其中。所以久而久之每一次广夏州举行这种特殊婚礼的时候,都被称为异族的欢腾盛宴。
谢忱山便带着他们参加了一场这样特殊的婚礼。
漆黑的天幕之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笼。
而这样的灯笼路,有十二条,照亮了几乎街道上的每一处。大部分的房屋都是漆黑的,并不亮着灯,而有小部分却是亮着灯敞着门,门户之中,不断有身影走出来,融入到了那条红通通的街道之中。
他们都戴着面具。
或是白纸做的,或是木质,也有的只是草草用布盖住了脸。
不分是人,是妖,还是魔。
影影憧憧,交互交叠。
暗影滋生之处,喜乐奏起,欢腾之中,透着几分阴森。
这一回,乃是人族,与魔族的喜事。
所以才是红色。
正好是人族与魔族都喜欢的色调。
谢忱山带着魔尊与赵客松踏入这道红色的洪流之中的时候,婚礼已经开始举行了。新娘是人族,新郎魔族,他们分别站在两头,那模样,不知是在夫妻对拜,还是在等候着祭拜天地。
红通通的盖头。
苍白的衣袖。
魔族喜悦地看着对面,那是他待嫁的姑娘。
只要他们磕过头,拜过天地,那就是喜结良缘了。
新娘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极其冰凉。
那不同往日的触感让魔族有那么一瞬的困惑。
只是来不及。
在身体做出应对的同时,有一根削尖的佛杖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口。
那佛杖似乎对魔族有着强大的牵制,哪怕是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人族,都能够轻易地拿着它贯穿一个修为强大的魔族的心口。
那力气之大,用劲之狠,无不能看得出那人对于魔族的痛恨。
盖头随着动作飘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