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青天刚入峰,也是如此。
青天所修行之剑,已经足够内敛。可是再如何内敛,便是一把不出鞘的剑,那却也是锋芒毕露!对于敏锐的灵草来说,那简直就是在拿着剑意磨砺它们。
徐鹤心痛发现这不过两日的时间,百草园的灵草就已经奄巴了大半。
这可是从前未有之趋势!
徐鹤头都要秃掉了。
在惆怅痛苦之际,再下一日,青天到百草园的时候,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极其好看的少年,那般相貌,便是在这大千世界见过诸多美人相的徐鹤,也有些移不开视线。
这样的人跟在青天的身旁,再加上他入峰时的坚持,徐鹤不由得对谢忱山有了点别的看法。
这莫不是……青天养在身旁的男宠吧?
尚且不知自己被冠以什么名头的谢忱山随着青天入了百草园。
之所以他会跟着过来,那还要再细论昨日青天回来时的情绪低沉。这位年轻前辈可是大事当头丝毫不惧的性格,这种微妙的情绪压抑自然让谢忱山好奇。
只是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确实有些好笑。
尽管剑修都是些心性坚定之人,可是在面对那些娇弱可怜的花草在眼前一株株奄巴下去,而自身再如何收敛剑意却也是无用的时候,多少是挫败的。
谢忱山便决意第二日跟着青天一同前往。
百草园的仙气远比外头还要浓郁,这是为了灵草能够适应,有着专门的法阵布置,才能够供给给灵草所需。谢忱山一踏足百草园,便因着这生意盎然流露出些许笑意。
青天肃穆着脸色走到了百草园的中央,盘膝坐了下来。
自打他坐了下来,便有无数的灵草试图从他身旁远离。那些扎根在身边的灵草做出一番枯萎的模样,甚至有那生了灵智的,直接拔腿就跑。
谢忱山望着那几株直奔他过来的灵草,以及那可怜巴巴在细嫩狂奔的枝叶,一时之间便忍不住笑。那些灵草模样各异,有的长着许多的细碎小花,也有的通体都是淡蓝,更有的如同小小的长剑……只是那一株株窜到了谢忱山的身旁,便稳稳扎根在了他的脚下。
原本看到灵草朝着他那里狂奔的徐鹤原本还想让他赶紧离开,却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些灵草竟然是这般亲近谢忱山!
挨挨蹭蹭地趴在他的鞋背上,好几根枝叶缠绕在他的胳膊上,更有高大的淮阳草直接就软倒在他的肩膀上,只看那活泼的模样,怕不是只为了扩大接触的范围。再有几株能跑会跳的灵草凑过去,便彻底把坐下来的谢忱山给盖住了。
徐鹤哭笑不得。
他看着那头正被灵草排斥着的剑修青天,再看看这头已经被灵草给黏上,差点就给吃了的谢忱山,一时之间只把那些所谓男宠的猜测全部丢到了脑后,只一心琢磨着是不是能给挖过来栽在百草园里做活?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下午的时候遭到了打击。
那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出现在了百草园外。
徐鹤也认得这个人。
他是青天带进来的杂役之一,很是沉默寡言。徐鹤基本没看到他与旁人说话时的模样。
青天走出来的时候,万草狂喜,那模样像是巴不得他赶紧走。
那萧瑟的背影让人看了好笑又可怜。
而谢忱山要离开,便换做是另外一个模样了。
那些缠绕的枝叶像是争先恐后要粘着谢忱山,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他走。甚至于阙玲草都拟态发出了几声呜呜呜的声响,仿佛是可怜的小孩在哭泣。
那些是极其珍贵的灵草,在它们不愿主动离开的时候,自然无人敢这般将它们撕下来。
青天平静地看向徐鹤。
徐鹤也是无能为力,苦恼地说道:“从前还未见过它们这么喜欢过谁。”他刚想就这么顺势提出来借人的时候,就看到那个高大俊美的男人越过青天走到了百草园的门口。
只是一瞬。
不知是什么莫名的感应,那些灵草突地纷纷逃窜,连滚带爬地撤离了百草园的外部。就算是有那舍不得谢忱山的,在发现抬不走他后,也只能依依不舍地在他身上贴贴,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入百草园的里头。
除了那些跑不动的,一瞬间谢忱山的身上已经清空。
好是好,就是那些刚刚精神饱满的灵草又耷拉下去了。
徐鹤的心,还在滴血。
罢了罢了,这谢忱山和徐沉水是这般形影不离,要是每每来接人都要来这么一回,那还不如算了。
时日渐久,徐鹤才发现他猜错了谢忱山的身份。
若要说青天与那谢忱山有什么关系,倒不如说谢忱山与徐沉水的干系还要再大一些。
那日男人在百草园的那一出,事后徐鹤是得知峰主见过徐沉水的。
只是之后没有再有动静,便是峰主默认了此事。
随着青天和徐沉水开始外出接任务,谢忱山和赵客松便在洛灵剑峰内暂留。
有时候闲着没事,徐鹤也会让谢忱山去百草园走走。
谢忱山自无不应。
然徐鹤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少年,竟然会是个佛法高深的和尚!
这百草园中,有一株名为阙玲草的灵草,性子最是娇贵,却也是最早拥有灵性,也是最粘人的。徐鹤便是因为这一株能活人白骨的阙玲草,不得不每隔一段时日去请谢忱山过来。
只是谢忱山毕竟是佛修出身,有些时候打坐久了,便会泄露出些许佛意。时日久了,与他缠得最紧的这几株灵草都隐约散发着佛光!
这简直就像是给道家讲佛学一般古怪!
徐鹤想到此处,便觉得心力憔悴。
谢忱山含笑说道:“管事也莫要害怕,它们只不过是有些无聊。你再瞧瞧它们的模样如何?”
徐鹤望过去,却也知道谢忱山的话并非虚假。
那一棵棵灵草精神焕发,抖擞着小身子站在园中,沐浴着充沛的仙气,仿佛也沉浸在浓郁的灵意中沉沉呼吸。
他捏了捏鼻子,无奈地说道:“你和徐沉水这两人,何须跟着青天阁下来洛灵剑峰呢?以徐沉水的能耐,现在若是去其他的仙门,怕是能很快成为受重用之人。”而现在在这归一剑阁,虽说也受重视,可仙门毕竟看重剑修,就连门内的修炼功法也几乎囊括了世间得用的剑修法门,其他派系的功法虽说不是没有,可是毕竟比不得剑修专精。
来此剑阁,倒是有些可惜了。
只是这话却只能如徐鹤刚刚那般轻轻点一下,再深的便不能说了。
谢忱山但笑不语。
他如今修炼不修炼,倒是没有太大的差别。自从来了大世界,谢忱山便感觉到体内的佛印其实在随时随地吸纳着仙气。
只是通往了何处,却是不知。
而魂魄与经脉的隐痛在两年过去后已然消失了。
谢忱山倒也尝试过修炼,只是这具身体就如同破漏的瓦罐,不管再怎么修补,已经碎裂的缝隙还是无法补上。
吸纳入体内的仙气就仿佛水流一般,不断透着那些缝隙溜走。
存不住,不如不练。
徐沉水便不必说了,他本身自恶意而生。尽管谢忱山让他蜕变成了真的魔物,可本质还是存在。莫说是功法招式,就算是如此快速进展的修为,一切都是天生天给。
世间压根没有可以给他修炼的法门。
小赵倒是需要替换,然如今他还在渡劫前期,暂时还未到紧要关头。
“你……”
徐鹤的话还未说完,便蹙眉望向别处。那凌冽的剑意袭来,他脸色一沉,甩袖便让百草园的结界彻底打开。
那层层波光那冰寒的剑意拦在了外头,徐鹤冷声说道:“六和阁下,这般强劲的剑意在百草园上肆意,怕是有些不太妥当吧?”
那被称为六和阁下的,便是一位虎背熊腰的雄壮男子。
只见他留着些许胡髯,身披黑色法衣,脚下踏着长剑落地,闻言大笑出声:“罪过罪过,徐管事说得不错。”
只是他这般说这话,那眼却忍不住往徐鹤身旁的谢忱山望去。
六和乃是辟心剑峰的座下弟子。
辈分比起青天要高上两辈,在仙门中也算是佼佼者,颇受辟心剑峰峰主的喜爱。只唯独有一点让人诟病,便是这六和阁下喜欢男子。
还偏是那种病弱可怜的男子。
便是这纵欲纵.情的一面,让他的剑道止步不前。于两百年前,被辟心剑峰的峰主丢去一处仙人遗址锤炼,至今突破回来,不过刚刚三年。
乃是两年前,谢忱山初来乍到,随着青天等人一起去熟悉门路,自处理杂物的接引峰回来的时候,在半道上遇到的六和。
六和一眼看中了谢忱山,得知他杂役的身份,向青天讨要不成后,便偶尔会来洛灵剑峰“闲逛”,名为闲逛,实则是来看看谢忱山。
不过这六和虽然有这样的癖好,但多少还是有些君子做派。说是看看,那确实是看看。
谢忱山看了下那些可怜兮兮的灵草,还是摇着头出了门。
“六和阁下不是接了任务出门去了吗?”谢忱山道。
六和摇头笑道:“原是出了门去,只是在路上出了些事情,便急着回来了。”他看着站在谢忱山后面虎视眈眈的徐鹤,便又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鹤幽幽地说道:“那大概是不行的。”
谢忱山忍住笑意,同徐鹤说道:“此处是洛灵剑峰内,六和阁下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六和忍不住给自己叫屈:“便是在洛灵剑峰之外,只要他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对他做些什么!”
只是这话谢忱山便当做没听到了。
他之所以会与六和态度温和,那是因为在他身上确实感觉不到恶意,才偶尔会说上两句。
徐鹤这才松了口。
谢忱山与六和走到了山腰,那处山泉叮咚,有潺潺流转的响动,更有山峰之上对练的凌冽剑意,如若不是被各处的法阵给拦下来,怕是要在山头闹出动静来。
六和抬头看了一眼说道:“青天师侄确实天赋异禀啊。”
这般进展的速度,便是他也有些羡慕。
谢忱山淡淡说道:“阁下前来,应当不是为了与我说这些无趣的话罢?”
六和便笑了起来,摇头说道:“你说得不错。说来,你是在两年前跟着我那师侄一同入了剑阁?”
谢忱山微挑眉峰,忽而笑了起来。
“阁下,是在外头遇到了玄月仙宗的人?”
他这话又快,又偏没什么道理,可六和的脸色微微一变。
谢忱山道:“如若我说,在此之前,我等确实是自玄月仙宗而来呢?”
六和的脸色微沉。
谢忱山的话看似平静,却透着些许无所顾忌。
六和确实是在外头做任务的时候遇上了玄月仙宗的人,并在与其纠缠的时候得知了些许事情。也正是因此,六和才对谢忱山等人的来历产生了些许疑窦。
要说他急匆匆赶来是为了要挟,那也说不上。
那到底还是存着告诫的心思。
但要说纯然的好心,那也自然是没有。
只是没想到这微妙的心思,倒是被谢忱山直接戳破。
不管谢忱山和徐沉水这几个人先前是来自哪里,在何处闹出了事端,如今他们都在青天的带领下归于洛灵剑峰。而洛灵剑峰,偏生又是这归一剑阁中最为护短的一处山脉!
又怎可能舍弃了青天呢?
谢忱山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却夹杂着这诸多的心思。直到这个时候,六和才算是真的开始打量起了谢忱山。
从前他看谢忱山,看中的乃是他的皮肉骨相。
那绝美的容貌与出尘的气质尚且好说,那神态中若隐若现的脆弱才是最为击中他的瞬间。让得六和挠心挠肺,恨不得这人直接归他所有。然那也只不过如此,乃是纯粹表象的喜欢。
在片刻欢愉后,便可能被抛在脑后。
要说道侣这般的事情,他自然是从未想过。
毕竟如谢忱山这般,再好看又能如何?
这等孱弱的身体,又如何能与他们这些仙者一起度过千万年的悠悠岁月?
可是方才那瞬间……
六和伸手,下意识要去碰谢忱山,嘴巴微动,像是要说出些什么。只是远在他能碰到谢忱山之前,那佛印微显,便灼烧得六和不得不缩回手,脚下剑意勃发,一时之间不知谢忱山何时有了这样的能耐?
又或者说,谢忱山怎突然对他生了敌意?
谢忱山平静地说道:“从前阁下的喜欢,不过是对这身皮肉骨相的欢喜,便是现在撕去了这张面皮,便别无他物了。可阁下若是有旁的心思,那还是早些收敛为妙。”
瘦弱的少年身上散出淡淡的光点,在白光中轻笑道:“不然的话,你且试试?”
宛如蚍蜉撼树,又像是螳臂当车,让六和想笑,却不知为何笑不出来。
下一瞬,洛灵剑峰突然陷入幽暗。
黑压压的浓雾扫过山峰,一时之间就连剑峰上也有人愕然。这归一剑阁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气象。
谢忱山感受着那熟悉的威压,低声说道:“徐沉水,下来。”
那片刻的呼唤只在瞬息,下一刻,六和便看到少年的身前,骤然出现一位高大的男子。他的面容俊美,脸色苍白,两点猩红血眸嵌在脸上,流露出森然的杀意。
六和毫不怀疑,他但凡上前一步,这人都可能爆发出无尽的攻击。
谢忱山怕是这其中最冷静的人,只见他伸手握住徐沉水的手腕,淡淡地说道:“收一收你的杀意,六和阁下不过是……”他的眼波流转,望向六和。
“来与我们告知,玄月仙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九千二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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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闭眼,算早十
莫怕我熬夜,最近还好了,都是早起(痛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