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山探寻过体内的情况。
缺失的魂魄还是残缺着,但是不会再痛了。曾经碎裂过的筋脉再重新愈合起来后,那些裂痕是这具身体无法凝聚力量的最根本原因。
毕竟这具身体乃是魂魄外显凝聚的,本应该连修炼都不得行,如今却还能这样奇特恢复,那当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忱山微微闭眼。
待青天和徐沉水赶来的时候,便看到佛修闭目修炼的模样。
他盘膝坐在院外,无数白光自他身上溢散,那模样像是容纳不住的仙气正在慢慢流逝,可到底还是有些能够残留在他的体内经脉,缓慢温养着他的身体。
徐沉水观摩了半晌,那视线移开,落到了身旁的那棵树上。
如今是秋季,尽管是在大世界,那也是有季节更替。这般枯黄的树叶挂在树梢,时常在飒飒风声落下几片枯萎的黄叶。
可不过是在这简单的瞬间,那棵树好使焕发了无限生机。
在他们的注视下,垂垂老矣的老树宛如舒展开,那翠绿的青涩仿佛在春日将将长成的嫩芽,在斜阳西下痛快地抽长着枝叶。
青天自言自语地说道:“佛修有这般如木系修者的能耐吗?”这般枯木逢春的手法,可大多数是出现在木灵根修者身上。
赵客松如今已经有一百三十余岁,这性格比起从前,总算是沉稳了许多。只听他说道:“大师在下界便是常常如此,他的血肉能活人白骨,起死回生,也能够让枯萎的植株重新焕发生机。就连魔尊……”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悄悄看了几眼魔物,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就连魔尊,也是能从他的血肉中汲取力量。只是自从大师陨落重生后,如今的形体乃是魂魄外显,我等不敢让大师再胡乱来。”
青天沉思。
他毕竟有几百岁了,在万剑派中乃是老祖宗的辈分。后辈的事情少有关注,虽然知道有无灯这么个人,可是过往事迹,其人如何倒是不大清楚。
只是方才赵客松这一番讲述,倒是让他有了些许猜想。
只是看着还在闭目修炼的谢忱山,再看了眼沉默寡言的徐沉水,他并未说出口。
他们耐心等到谢忱山醒来,已经是五日后。
谢忱山许久未曾有这般入定的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就好像是好生生睡了一觉。
只是一睁开眼,猛地对上三双眼睛。
谢忱山:……
他颇为无奈地招呼赵客松过来:“你去找魔尊便算了,怎么把前辈也给找来?”
赵客松嘿嘿笑着,还未说话,就听到青天淡淡说道:“我与徐沉水正在比试。”言下之意,就是徐沉水知道了,他自然也是知道了。
想过来,是他自己的主意。
谢忱山起身,只感体内有暖流在缓慢地温养着经脉。
尽管速度确实比不得从前,可是从无到有,已经是一个极大的变化。
“多谢前辈看护。”谢忱山道,“若是那比试中断,现在倒是可以继续了。”
修仙之人,几日的时间不过是眨眼的事情,一人一魔确定了谢忱山当真无事后,便也转身离去。
赵客松站在谢忱山的身后道:“从前要是想让魔尊离开您的身旁,怕是不能这么容易。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他这般模样。”作为一路走来见证了最多事情的人,他心中当真是感慨万千。
谢忱山沉吟:“你真是这么觉得?”
觉得魔物现在的模样比从前要好上许多?
可佛修却觉得有些违和。
赵客松理所当然地点头。
“现在魔尊会主动与我说话,会去关注旁人,也会自己想做些什么,譬如当初去接引峰接任务,现在和青天前辈比试。虽然过去这几日,他的眼珠子确实是黏在您身上不放了,可是您恢复后,他也不会再跟之前那样跟着您了,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好事吗?”
开始变得从容,不再笨拙,就连些许人情世故也开始学透,知道进退……如此难道不是成长?
谢忱山明了赵客松的未尽之语。
“咕咕咕——”
正此时,一直缩小蜷在赵客松肩膀上的鸮忽而展翅高飞,在两人的头顶上盘旋。
“不好——咕——”
刚说完话就被打脸的赵客松嘴角抽搐,一跃身捉住了那只胡咧咧的鸮,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就是爱胡说!”
“不。”
谢忱山敛眉,看不清少年的神色。
“它不是在胡说。”
谢忱山道:“牧之,我应当告诉过你,鸮妖这一脉,都多少有些预知的本领。尽管血脉的稀薄会让这份能耐若隐若现,可那是有的。”
赵客松的脸色微变。
在谢忱山陨落后,他自然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在抵达魔域之前,但凡鸮开口,必然是朝着魔尊,也必然是冲着他叫嚣着死亡的诅咒。那时日,赵客松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呆娃在挑衅魔尊,故而每次都是疯狂塞住嘴巴,生怕它惹恼魔物。
可在魔域,谢忱山纵身跃下的时候,鸮挣脱了赵客松的束缚翱翔天际。
那一刻,诅咒的对象,就变成了谢忱山。
或许就连孟侠,都以为那不过是巧合,可是……赵客松知道不是!
在抵达幽都山的前一日,鸮就试图开口过,只是一直与它相处一起的赵客松早早就拦住了。
或许是因为那太过平凡寻常,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出现了太多太多次,以至于赵客松都没有留心,那一次……鸮所言的对象,便已然发生了变化。
无灯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改变心意的呢?
是在幽都山?
还是在沧州?
甚至是在更早之前?
赵客松无从得知。
可是自此他便对鸮的预知有了阴影,下意识便做不觉,每每开口都当做是胡言。
等下。
赵客松猛地留意到刚才谢忱山的话,抬头看向他:“大师已经想起来了?”
不然刚才的话,是何意?
他怎么知道他从前与赵客松说过这番话!
分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谢忱山连赵客松是何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