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也没多想,妙心姑姑力气不大,云芝个头又不小,想必是没办法了才拖人到浣衣局求助。霜落不敢耽搁,跟在身后匆匆忙忙出了浣衣局。
那位嬷嬷在前头带路,领着她一路从东华门走至永安巷,刚开始路都是霜落认识的,后来渐渐有点不对劲。隆兴殿在西边,她们出了永安巷却一直在往北走。
雨太大了,霜落鞋袜全湿一脚踩下去能挤出水,她问:“路不对吧,咱们从御花园穿过去就能到,再往北走就出宫了嬷嬷?”
那嬷嬷转过头瞪她,声音夹着雨点有几分沙哑:“你懂什么,御花园这几日正休憩动土木呢,一下雨哪哪都是泥坑根本没法走,只能从北宫门绕过去。”
霜落被唬住了,又跟着走了一段。此时她心里已经开始警惕了,这位嬷嬷从未见过,若非传话的人是朵兰她才不会跟出来。眼下走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倒有点进退维谷了。
风起,霜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莫名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蓦地转身往回走,身后那个怪异的嬷嬷扯开嗓子喊:“臭丫头你去哪?”
霜落不敢回头,这些宫巷平日就没多少人走,更别说雨天更是见不着一个活人。她越走越快,身后的人已经追上了,一把拽住霜落胳膊,力气大的不像个女人:“想跑!你跑得了吗小贱骨头……”
霜落平日干了不知多少重活,拼力气很少有吃亏的时候,她拿出吃奶的劲将人甩开,雨具也不要了开始狂奔。她现在确定了,有人要害她!
是谁呢!她想不出来。近来她规规矩矩可没得罪谁,要说仇家那只有锦云和姚玉了。若是锦云姚玉想报复她,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吧。
她跑到一处拐角,气喘吁吁正庆幸终于把人甩掉了,冷不丁有个男人从墙头跳下,朝她后颈一个劈手。霜落眼前渐渐模糊,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她依稀听到有人说用麻袋装好……
再睁眼时,霜落闻到一阵甜腻的熏香。她趴在地上,身下是一席柔软华贵的地毯,一看便知对方身份非同寻常。似乎有人在她身上踢了踢,声音含笑:“醒了?”
霜落觉得这声音有点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抬眼,一条深褐色的刀疤映入眼帘。这下霜落想不起来都难,她噩梦的源头——廉王。
“脏死了!”魏泯手握一条长鞭,嫌弃地打量她。
陈婆子已经换好干净衣裳,打扮的人模狗样站在魏泯身后说:“王爷有所不知,这丫头力气大的很。老奴一个人根本制不住她,差点让人跑了。”
魏泯对此嗤之以鼻:“陈婆,是你老了。力气再怎么大也不过是个十五六的丫头,你可是练过的。”
陈婆子一愣,附和说:“王爷教训的是。”
霜落手脚被麻绳绑着,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她身上又酸又疼,她张了张口发现嗓子喑哑说不出话。
听到她这边的动静,魏泯眼神凉飕飕地瞟过来,又说了一句:“真脏!”
霜落现在的模样是挺狼狈的,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到处是泥。廉王对她的那点心思霜落当然知道,可她想不通廉王不是最讨厌太监的吗,她都找太监做对食了怎的还找上来?
陈婆子好不容易才把人绑来,自然不想辛苦白费。舔着脸劝说:“老奴把人带下去洗干净换身衣裳,到时再让她好好伺候王爷。”
伺候!
霜落眼神里满是惊恐!她又冷又怕,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望着他。
不想,魏泯却改变主意了,他摇摇头:“太脏了!伺候过太监再来伺候本王,恶心!前几日还想凭她的姿色或许能忍忍,现在看来忍不了。”
魏泯对太监的恨意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霜落恨不得上赶着给廉王证明自己确实脏了,她这么脏的人不配留在王府赶紧把她轰出去。可她嗓子又干又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婆子迟疑地问:“那……王爷的意思是?”
魏泯无所谓道:“投井里吧。太监该死,伺候太监的女人更该死。”
没有求救的机会,很快,霜落被拖到一处偏僻的柴院,陈婆子忙活一天没讨到好处自然将气全撒她身上。霜落脑袋被暴力地摁在地上,脸几乎变形。
霜落呜咽两声,顺了口气,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把我投井里不划算,我死了你今日不就白忙活了嘛,还不如卖了换点钱。”
霜落就想拖延投井的时间,她不会浮水投井就真没活路了,被卖还能有一线生机。没想到陈婆子听她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吆喝一帮粗使婆子对她一番拳打脚踢,霜落弓着身子被打到最后都感觉不到疼。
有人建议说:“这丫头说的在理,今儿没得赏赐可不能白忙活了,还不如卖到青楼。凭这丫头的姿色怎么着也值这个数吧?”
“对,对,挣点辛苦钱。”
陈婆子本想把人弄死算了,这么一听也有点道理,她可不想白出一天力气,吩咐道:“关起来,明日一早卖到青楼去,要不然这趟白忙活了……”
柴房一片漆黑,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霜落手脚还被绑着,她也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陈婆子绑她到王府伺候廉王,结果廉王嫌脏要弄死她,陈婆子又想把她卖了换钱。
兜兜转转,好在今夜小命是保住了。霜落躺在干燥的草垛上,哪哪都不舒服。许是少时过的日子太苦,什么罪都受过,多绝望的境地她都哭不出来,只打算怎么活下去。她要活下去,被卖青楼就卖青楼,就凭她这张嘴肯定把老鸨哄的高高兴兴,等伤养好了再想想怎么逃……
福宁殿内,魏倾看完毕子福呈上的折子,眉梢眼角终于露出了几分欣慰。霜落发现腰带中的赤石散后魏倾就知道该从哪下手了,安贵生和尚衣监掌印一个都跑不了。这不,两人才进正令司不过半个时辰就把知道的全招了。
虽说眼下还有颇多疑问,但只是时间问题,顺藤摸瓜还怕揪不出幕后之人吗?
魏倾阴沉多日的心情终于放晴,他赏了毕子福,吩咐御膳房做好两只猪蹄儿,提上东西回十三所去了。
此时已经入夜,雨后的树梢上蝉鸣不绝,池塘蛙声阵阵很是聒噪。魏倾到达十三所,屋内竟一片黑灯瞎火,他这时就察觉不大对劲,往常他回来时那丫头已经早早的掌灯坐在桌案旁等他了。
魏倾进屋掌灯,屋内冷清寂静,一丁点人气都没有。魏倾眸子暗了又暗,他行至前院,那儿有一颗比屋檐还高出几尺的杨树,魏倾寒声问:“白昼,她人呢?”
随即,一个暗卫从树上跳下来对着魏倾一通手语比划。白昼是个哑巴,被魏倾安排日夜守在十三所。魏倾迅速接收手语信息,白昼说的是:人还没回来。
到这里,魏倾耐心已经丧失了大半,他吩咐:“去浣衣局看看。”
又等了一会,白昼慌慌张张回来,手语比划着说:“出事了!浣衣局的人也在找霜落姑娘。”
魏倾目光沉沉,眼皮突突的跳,神色阴鸷的让人不敢直视:“去查!她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朕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查不到提头来见!”
白昼欠身去了。魏倾前脚踏进福宁殿,锦衣卫指挥使章檐就被急匆匆召来,魏倾下令:“搜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夜就算掘地三尺朕也要见到她。”
他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