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瞬间清醒,她将事情重头捋一遍便知道前因后果。阿吉以前惹恼过宝纱司的人,人家来寻仇了。霜落满脑子都是上回安华堂那几个小太监血淋淋的样子,伤成那样能救回来八成也是残废……阿吉虽身手不错,但能应付得了这么多人吗?
凶多吉少!
“我去看看,你找姑姑让她去司礼监告状,就说有人不顾宫规寻衅滋事。”霜落这样安排是有道理的,司礼监那种地方她进去了别说告状,指不定被棒子追着赶出来。
交待完她便急急忙忙往洒金们跑,跑了一会又折回浣衣局,在一堆捣衣杵,烧火棍中挑挑拣拣,最终选了根大家伙提在手上。
她一路狂奔风在耳边猎猎作响,脑子像团浆糊空白一片。她去了能干什么呢?霜落不知道。难道提着一根烧火棍和一帮男人干架吗?还是在一旁给阿吉加油助威?抑或是,去送死?
霜落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
她气喘吁吁跑到洒金门没见着人影,又往里头走了点,终于从一处残破的宫殿里头传来些许声音。霜落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刚开始只听见几声弱弱的喘息。紧接着有人厉声骂道:
“让你再骂!狗东西——”说罢唰一声,一条马鞭落在身上,霜落惊的一哆嗦,觉得自己后背好像跟着皮开肉绽了。
“让你横,你再瞪爷爷一眼试试?横竖今儿没别人,爷爷把你眼睛挖了给大伙助助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算让老子等到你了,来来来,今儿谁也别想跑奉陪到底!”
……
紧接着,她听到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霜落手心全是汗。阿吉肯定很疼,他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住打呢?阿吉的眼睛那么漂亮,笑起来比三月桃花还好看,这么好看的眼睛那帮人怎么舍得挖了呢?这帮人到底有多闲才能记仇十年?
真是闲出屁来!
他是她的人,霜落说过要罩着他的。知道阿吉在里头受苦,霜落做不到一走了之。
霜落纠结了一会,终于咬咬牙握紧烧火棍,小身板一挺,心一横,“啪”一脚踹开门。
“谁敢欺负我的人?”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霜落握紧那根烧火混,眼睛闭的紧紧的。待她睁眼,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丛荒草,以及荒草上稀稀疏疏的血迹,鲜红夺目,霜落不禁揪紧了心。
隔着荒草,她远远地瞧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背对着她。青褐宫袍破破烂烂挂在身上已经看不出是件衣裳,浑身都是血迹斑驳的伤痕,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阿吉不会被打死了吧,她来迟了呜呜呜……
巨大的难过席卷而来。
霜落走近,步子沉的犹如千斤巨石。她蹲下身子偏过头根本不敢看,眼泪大滴大滴滚下来。“撑住——我这就带你去安华堂找大夫——你还欠我一个金镯子呢。”霜落手背抹抹眼泪,便要将人扶起。
众人显然也是一愣,望着这个莫名闯入的丫头半晌反应不过来。见霜落实在太伤心,有人好心问她:“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还有脸问?霜落大怒:“要我说多少遍,他是我的人!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迟早被雷公劈死……呜呜呜我的对食好惨……”
问话那小太监被她吓了一跳,“啊?他这把年纪都能有对食,我告诉你这人可坏了成天仗势欺人,想他死的人多了去了。你这么年轻到底图他什么呢?”
霜落:“我看上了他的脸——呜呜呜——”
满堂鸦雀无声,好像都傻掉了一般。
良久,躺在地上的人似是感受到了霜落浓浓的情谊,艰难地转过身子手搭上霜落衣襟:“小丫头,你什么时候看上祖宗我的——为了你,祖宗不能死——咳咳——”
霜落看着面前那张满是褶子,油腻又猥琐的陌生的脸,霎时呼吸不顺。
她认错人了!
就在此时,凉亭中悠闲品茶的魏倾终于放下茶盏,起身走向人群中那个呆滞的身影。
他满身茶香,步子慢悠悠显得矜贵又散漫,与周遭破败的环境很是格格不入,魏倾嘴角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
他走近,无可奈何地摇头,食指挑起霜落下巴:“蠢货,你的人在这儿呢!”
“你看上的——是这张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