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彼此以刀自喻,说的其实都是自己的情状,彼此皆是心知肚明。苏梦枕虽然不知道为何,她的心情一下子糟糕到了这种地步,但对方方才严重的走火入魔之态,已是明明白白,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此行前来,原本只是想问一问姑娘……是否有意,入我金风细雨楼。”
原胧雪笑道:“我知道。既是六分雷、四分苏,得罪了雷,自然应该投靠苏嘛!不过,苏楼主如今,应该也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
苏梦枕道:“不错,六分半堂,根本动不了你。你若入楼,便不是你借金风细雨楼的势,而是金风细雨楼,要借你的势了!”
这就是高手的价值!
虽然原胧雪此人,自出现以来,屡战屡胜,名声之盛,已经压过了如今江湖上闻名的诸多高手,但直到方才和她刀刃相接的刹那,苏梦枕才算窥到了她真正的实力。
像她这样的人,是不必追求名利的;因为,哪怕她心里并不想要,也自有人会将这些东西捧到她的面前!
幸而,她显然没有这份入世的野心。
原胧雪也很坦白:“今日,等苏楼主出了这道门,六分半堂,便也该来请我了!不过杀了他们几个人罢了,哪比得过我的价值,若是能请动我,便是要雷损亲自提了他手下的人头来见我,他也一定会照做的。”
苏梦枕叹道:“是啊,他一定会照做的。不过,我看姑娘,并没有同他合作的意思。”
虽然没能得到这样一位高手的加入,是一件很可惜的事,但只要她不看好六分半堂,今日的目的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就凭昨天遇到的那些事,便已注定她不可能和六分半堂和平共处了。不过,她也不打算在苏梦枕面前把话说死,原胧雪只是淡淡道:“苏楼主想必也已知道,我因身体的缘故,过往的记忆,全都不记得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会有比找回记忆更重要的事,也没有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毕竟,一无所知、浑浑噩噩的活着,活人同死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更何况承蒙诸葛先生收留我,给我疗伤,我已经答应他,这段时日,都会留在神侯府中。”她意有所指的说道。“当然,承蒙楼主相助,我欠你一分人情,自当偿还,倘若楼主日后有需要我相助之处,尽可以朝我开口。”
“好!”苏梦枕当然不会拒绝她这样的承诺。“我师妹温柔近日也在京都,不妨让她也来给姑娘瞧瞧伤势。并非是我轻看神侯的医术,只是我有心多亲近原姑娘,还请不要见怪。”
后半句当然是对一旁作陪的无情说的。
无情的手轻轻搭在轮椅上,对他颔首道:“苏楼主客气了,在下昔日也受过小医仙的医治之恩,难道还会拒绝不成?”
他们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原胧雪已经不想听了,便随口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她心情烦闷,也不想返回房间,便径直来到庭院中,在树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微风习习,拂过她的耳畔。方才的记忆,一幕幕还在她眼前闪现!洛阳王世充,寇仲的少帅军,天刀宋缺……那么那个人,那个龙章凤姿、洒脱不羁的年轻人,他难道是——?
她的呼吸一下子加重,连自己剧烈的头痛都忘在了一边,只知道怔怔出神。还是无情送走了客人,不放心她的情况,进来瞧她,谁知道甫一靠近,就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臂。
“原姑娘?”无情见她眼底含泪,神色惶然,一时之间,既是不解,又是忧心。原胧雪抓着他,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你听没听说过,寇仲……还有宋缺这个名字?!”
“寇仲?宋缺?”无情凝神细想了片刻,这样回答道:“若是把两个名字分开来看,或许会有同名同姓的人,但若是放在一起,说的应当是前朝的两位名人吧。天刀宋缺,是岭南宋家的家主,武德五年,带领宋家军归顺了大唐。至于寇仲,是宋缺的女婿,也是隋末唐初,占据梁都的一方霸主,与杜伏威、王世充、窦建德互为犄角,其骁勇善战,侠肝义胆,历史上也是颇为闻名。后来他败于太宗之手,失手被擒,梁都也随之陷落,不过,唐太宗却也没杀他,反而慷慨将他放走,此后正史便再无记载,只有江湖传言,他似乎是携妻出海了。”
他详细的同原胧雪说了自己知道的事,见她仍是怔怔出神,不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是想起什么事了吗?”
没有立刻回答他,原胧雪闭上眼睛,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了下去。
“原来……”她神色复杂,似嗔非嗔,无情一时看不明白,只见她抬手擦去脸上流淌的眼泪,惆怅又欣慰的喃喃自语道。
“原来,那已经是历史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给妹妹点一首罚酒饮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