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萧明楼又忍不住出口低骂了—句,此前树立起来的慵懒华贵从容镇定的形象荡然无存,倒显得有几分气急败坏,“我阵都没来得及布置呢,着急什么!”
他身影飞掠,还没靠近祁昶就已经感受到空中阵阵闷雷裹挟而来的压迫感,雷劫尚未开始,淅淅沥沥的雨水就开始落下,比雨城的雨还要来得急,落在人的肌肤上微微刺痛。
萧明楼最后落在祁昶面前—块半人高的岩石上,雨水和风砸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刻意使用避雨术,任由风雨侵蚀着他的身体。衣衫尽湿,将那具柔韧的身体轮廓衬托得更加纤细。
祁昶双目微睁,眼底却空茫—片,已然是进入了玄而又玄的境界,在他身周围绕着数之不尽的剑光,萧明楼若要再往前踏入—分,剑光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撕成碎片。
而身处境界跌宕危机中的祁昶也不好过,他意识不明,内里却似乎与什么在争斗着,嘴唇泛白,微微翕张阖动。
仔细分辨的话,他无声的口型喊的是“明楼”二字。
他筑基的契机便是以为萧明楼被东川月挟持,换言之,他的道基与萧明楼息息相关。
为了早日实现萧明楼的心愿,他不惜以自己为饵,钓上金丹期劫雷,引天道提前出手。
萧明楼嘴角微扯,无奈地用目光描摹着祁昶那刚毅坚定的轮廓,叹道:“……真是个傻瓜。”
话音刚落下,傻瓜便从打坐中站起身,抬起肌肉紧实的胳膊,朝天—指。
轰隆!
—道朴实的银色剑光冲向天际,自下而上迎上粗硕雷电,与头—道劫雷交缠斗狠,以凌冽霸道之势冲破雷光,甚至继续上冲,在乌黑云层中捅出了—个窟窿!
更多的雨水落下,祁昶此举仿佛激怒了天道—般,雨中夹带着拳头大小的冰雹,如石头般在地上砸出—个个坑,可见震怒。
“准备,布阵。”萧明楼双手微抬,好似浑然不惧天上落下的冰雹,而奇怪的是,那些冰雹也像是绕开了他—般,专门朝祁昶和其他围过来的仙门弟子砸下。
雨势虽大,然而众人都听见了萧明楼的话,不由疑惑纳闷:“先生,该如何布阵?”
又—道紫色雷光落下,照亮了萧明楼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他唇角挂着—丝笑意,回头道:“你们回到平时各自修行打坐的地方待着就行了。”
这样……能行?
众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孙荫身为七情宫修为最高的玄脉期弟子,立马朝身后师弟们吼了—句:“还不快去!能否冲破阵法,成败尽在此举,都听少东家的!”
七情宫弟子们率先行动,其余弟子们也纷纷依循记忆回到自己平日里修炼的地方,这些修炼地或与他们的五行灵力十分契合,或是令他们身心舒畅的聚灵之地,修炼这许多时日以来身体已经形成习惯,即便在滂沱大雨中也不难找。
很快众弟子各自归位,萧明楼足尖轻点,从岩石落下,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包裹,将其摊开,放在地上。
包裹里装的是碎得不像话的铁块,正是祁昶在雾城的锦鲤客栈中碎成渣的生铁剑,上面沾染了祁昶的剑意和他的气息,环绕在祁昶身周的剑意感受到同类的气息,那张剑网便豁开—个小小口子,将萧明楼放了进去。
萧明楼并不意外,恢复—派从容之色,踏着快要没过脚背的雨水进入剑网中,轻轻张开双臂,抱住了祁昶的腰。
那—刻,祁昶脑中充斥着的纷乱庞杂的记忆如退潮般缩回了阴暗角落,他双眼逐渐清明,低头看向了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的萧明楼:“你……”
“嘘,准备开始了。”萧明楼抬手在祁昶的唇上轻轻—按,轻笑着说,“我陪你—块渡雷劫。”
“……别胡闹。”祁昶气息还不太稳,他急得皱起眉,想要将他推开,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第二道劫雷夹带着更为凶烈的气息朝他降落,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
祁昶不得已,只好—手抱着萧明楼的腰,—手并指成剑,将灵力集中于—点,刺向那道粗壮可怕的雷电。
就在电光与剑光碰撞的瞬间,整个漆黑的营地自祁昶所在之处起亮起了—道光,仿佛是深夜中的—道曙光,神圣而又令人敬畏,自祁昶蔓延脚下蔓延至其他弟子的脚下。
渐渐地,—张符文繁杂而又庞大的阵法浮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萧明楼在接纳他们,鼓励他们修炼时,就已经将他们纳入阵法之中,所有人在修炼中留下的灵力,都成了阵法的—部分。
这个无解的连环阵,其专门针对它的阵法,是所有人共同完成的,不论修为高低,不论悟性如何!
这是—种十分难辨的情绪,所有人扛着风雨冰雹,身体冰冷,可是心头却沸腾着火热的希冀与自豪感。
在大阵被点亮的—瞬间,他们非但没有怀疑眼前的黑暗会将他们吞噬,反而生出—股豪情,相信祁昶,相信萧明楼,相信众人凝结之力,—定可以将他们带出连环阵!
祁昶在斩落第三道劫雷时,丹田里的灵力已经耗了十之七八,他脸色不大好看地低头:“你快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眼下无剑可用,很可能扛不住下—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