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被人识破倒也不慌,纵然一身黑衣破了几个血洞,仍旧笑得魅惑邪气:“怎么认出是我的?”
他自诩细心缜密,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早在萧明楼回到擎云宗的时候便已经布下重重迷雾,一环扣一环。
即便未婚夫刺杀事发,仍有符湘梦那个蠢女人顶在前头。他筹备周密,只等符湘梦身上的残魂被揪出,便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打消萧明楼与孟豫等人的疑心,可以继续隐于暗处,小心蛰伏,等待日后再出。
毕竟再聪明的人,也很难料到,藏在擎云宗的残魂居然不止一道!
只是魔主没有想到,萧明楼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不仅将符湘梦身上的残魂剥离绞碎,更连他埋藏在擎云宗内最深的钉子也被拔了出来!
这千百年来,魔主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郁思烟这种表面上不甘落在男人身后,实则本性自私偏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他也绝不陌生。
也只有这样不纯的道心,才能将心魔滋养得愈发壮大,成为魔主绝佳的养分。
这些年里,他冷眼看着郁思烟口口声声想要追上师兄,仰慕师兄,却又转头将师兄卖得干干净净,心中不仅鄙夷,还有一丝怜悯。
谁说魔类肮脏阴暗,人在变得不是人后,也不遑多让。
多年以来,魔主惯于藏身暗处揣测人心,利用人心,亦将擎云宗上下都摸了个七七八八。虽说擎云宗从符道子到的他的弟子们个个天纵奇才,可每个人皆有弱点,就连符道子也不例外。
所以他才能完美地利用每个人的弱点,凭借从封印裂缝中偷出来的那点力量,几乎将整个擎云宗都撬动。
但也只是几乎。
唯独萧明楼,他看不清,摸不透,似乎此人什么都不怕,什么弱点都没有。
不管如何绞尽脑汁,威逼利诱,诡谲的阴谋手段加起来都没用,十多年前的魔主差一点就栽在了他的手上。
不对,萧明楼还是有弱点的。
虽说剑侠萧封潇洒不羁,却对上尊师重道,对下友爱同门,尤其在得知一个师弟乃是妖族派来的卧底,一个师妹身世有悖德之嫌,仍旧对此守口如瓶,哪怕他们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萧明楼依然没有说出去。
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就不知……他的师兄弟妹是否也能这么重情重义了。
计划一如魔主预料的那般,在利欲与嫉妒之心的驱使之下,孟豫以为符道子复仇为名将萧明楼重伤,而后又有符湘梦、郁思烟、段又雪等人在明里暗里落井下石,最后更是将他击落山崖……
可是,魔主却发现,自己的封印仍旧稳稳当当,连一缕魔气都没有溢出,丝毫没有破裂的征兆。
他知道,自己被萧明楼给耍了。
隐忍蛰伏十多年,好不容易再次抓住萧明楼,与十多年前相似的一幕幕好像再度上演,萧明楼依旧众叛亲离,依旧是受了伤,依旧……依旧将他又耍了一遍!
魔主心思千回百转,又将之前的问题问了一遍,双目紧紧盯着萧明楼的脸:“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
萧明楼笑了起来,如清风朗月,雨霁云歇:“还记得你方才请教我时说的话吗,‘竟连被魔主控制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对那些弟子说过,他们是被魔主改动记忆的?”
魔主双瞳扩大,他飞快思索着——
在仙府秘境内,萧明楼从未当着记忆篡改后的擎云宗弟子的面提到魔主;
回到擎云宗后,得到萧明楼嘱咐的孟豫也未将魔主的名字说出,弟子们只知是被魔类暗算;
而方才,他一时大意,以为符湘梦身上残魂被灭,而他又收回魔功,令众弟子恢复记忆,假造残魂已经全部消失的假象,为的就是降低萧明楼的戒心,引他入套,却没想到是自己不慎将把柄递给了萧明楼!
“好,很好!”魔主急喘一口气,双眸如淬了毒般,“原来是我百密一疏……”
“不过就算你没说漏嘴,我也知道你必定还留有后手。”萧明楼浅笑而望,“以你对我的仇恨,仅是借刀shā • rén如何能解恨,你必定会想办法亲自动手。”
魔主眸色微暗,他竟连自己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都能猜透。
“呵,果真是那老头子最得意的弟子,论起揣摩人心,你亦不下于本座。只不过……”魔主倏然也笑了一下,神色邪魅张狂,又带着满目深情,“萧明楼,你舍得对我下手吗?”
“什么意思?”萧明楼淡淡看去。
“我与你那小情儿生得几乎一样,你难道没想过这是何原因?”魔主似是把握住一根关键的线索,心中愈发肯定,望着萧明楼的神色也变得温柔许多,“我与他本是一体,自然长得相似。你可曾想过,你爱着的究竟是他,还是我?”
萧明楼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有些讶异,魔主本以为他会动摇,却不料萧明楼张口就道:“哇你好不要脸,阿丑是什么样的品性,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配跟他相提并论吗?不过是受封印影响而在容貌上略有几分相似罢了,我还没怪你影响了阿丑的相貌,你倒好意思用这张脸来勾引我?”
魔主:“……”
萧明楼似是气不过,又道:“幸而有仙器上陵刀,阿丑通身没有半分邪气,容貌也与你不是特别像,否则对着那张脸,别说是谈情说爱,恐怕我会一不小心一剑刺过去。”
魔主:“……”
祁昶:“……”
这话实属夸张,萧明楼第一眼见到祁昶的真容还拿他与魔主比较,可见是不在意阿丑到底长什么样的。毕竟,他连初见祁昶时那张刀疤纵横的脸都不介意。
对他而言,皮囊只是身外物,他自己不也因封印而变成如今这副惑人的相貌?
萧明楼喜欢的,是那一颗不论何时都百折不挠,又深爱着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