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犒赏大军那一天,光拉酒肉菜和钱的车队,就拉了整整一天。
百姓都不顾上锄草,纷纷在道路两侧看稀奇,边看还边菜,有多少头猪,有多少只羊,有多少粮食,有多少酒等等。
这种情况将士们也头一次见,稀罕的晚上都没睡踏实。
翌日午时,中常侍宣读圣旨,论功行赏。
由于这次是真正的大捷,不论大将军,还是小将军,都有赏,不过赏赐也是按照官职高低来的。
轮到普通兵,那就按杀敌人数赏,只不过每个人后面又多加一百钱。这一点他们起初不知道。
十万大军,其中一半战时为兵,平时为民。为民的那些,吃了犒劳饭,就可以回家去了,等赏赐下来,当地官吏自然会送到他们手中。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在他们走之前,每人都领到一百钱,发钱的小吏们很会做事,特意告诉他们,这个不走国库,从陛下私库里出。
这点对士兵们无异于意外之喜,别提多高兴了。
回到家跟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们一说,半年后,春种结束,年满二十岁的男子要服兵役了,结果没等当地官吏下去挨家挨户,这些人就齐了,而且一个不少。
奏章递到宣室,刘彻是无语又想笑。
像他前世这个时候虽然依然打了胜仗,可百姓一听“兵”字,都恨不得躲进深山老林里一辈子。哪像现在这样。
朝廷辖区内的百姓生活越好,封国的百姓就越羡慕,羡慕到极点,自然是想法设法逃过去。
早几年朝廷辖区内的百姓只是有一点点好过,那时有人从封国搬出来,只要不轻易被找到,封国王爷也懒得管。
搬到地方,地方有税收压力,自然也乐意多写人口。只要不是留民,来一个收一个,来一家收一家,立马给换了户籍。
近几年朝廷辖区的百姓生活非常好,没立功还有赏钱,天灾不用担心,朝廷赈灾可能比他们地里收的还多,自然是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搬出去。
搬的人多了,各国王爷就管的严了,有人还向刘彻上奏。自然不能说实话,就说跟他们相邻的郡太守,居心不良,拐他们的百姓。
刘彻也不嫌人少,这样的奏章都懒得收起来,嫌占地方,令侍从点个火盆直接少了。
朝廷不管,各地郡县长官自然跟以前一样,来多少收多少。
各国王爷一看皇帝连装都懒得装,只能靠自己——严刑峻法。
严刑峻法等于官逼民反啊。
可日子也不是真就过不想下去,自然没人敢反,也没人想反,怕丢掉性命。
不能搬走,又不甘心,该怎么办呢。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你不许我们全家搬,我们可以一个个搬啊。
女儿及笄后嫁出去。儿子多的就入赘。再不济装成灾民,随前往辽东的队伍前往辽东安家。不论怎么着,也比呆在苛捐杂税重的老家好。
这样一来,封国的人口就像攥在手里的沙子一样,一点点流出来,没有感觉,等发现不对,卫青的儿子都满月了。
大将军的儿子满百天那日,宴请宾客,各国王爷都派留守在京师府邸的家奴送上礼物,还有一份奏章,托他呈给刘彻。
他们呈上去,刘彻不看,大将军呈上去,他们总不能不看吧。
奏章这东西卫青又没法拒绝,结果第二天上午,未央宫的奴婢们就看到一道奇观,明明不是丞相,卫青却搬着一摞奏章上朝。
别说群臣,就连刘彻也懵了,这要是以前的竹简,还不得把卫青给压垮了,“这都是什么?”
“陛下看过便知。”卫青道。
刘彻总怀疑里面暗藏机关。
卫青道:“微臣查过,只是奏章。”
刘彻打开一份,看清内容乐了。
身为丞相的公孙弘有些不高兴,觉得卫青抢他的活,不敢表现出来,又忍不下去,就试探着问:“出什么事了?”
“你看看。”刘彻扔给他。
公孙弘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个仔细,傻眼了,居然是各国王爷控诉各郡县长官,抢他们国内的人,“这……?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朕为何要处置?”刘彻反问,“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百姓,还能怪朕?”又翻翻其他的,皆差不多,冲侍从招招手。
内侍立即去点个火盆,当着众臣的面全烧了。
皇帝态度如此明确,三公九卿顿时不敢开口,这事也就像烧奏章时冒的烟一样,风一吹就过去了。
卫青跟各国王爷都不熟,自然也不会再管这事,下了朝就往昭阳殿去。
“大将军,大将军……”
大汉只有一个大将军,卫青停下,循声看去,像是东宫的人,“皇后在太后那里?”
“皇后在昭阳殿,是太后要见大将军。”
卫青眉头微蹙:“只是我?”
“对,只是大将军。”内侍见他面露迟疑,不想太后等急了,就说:“大将军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劳苦功高,太后一直想见见大将军。大将军,请吧。”
卫青越发奇怪,太后要念他对江山社稷有功,要见他也该是半年前召见他啊。
“太子和长公主也不在?”卫青问。
内侍连忙说:“大将军,太后等一下同大将军说的事,可不能让长公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