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微微颔首:“孤本来还想接小师弟一块出来的,只可惜他今日要值夜班,孤不想引起注意,便只带小师妹了。”
小师弟……云霏霏心头微动,很快就知道陆骁这是在说阿兄,却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陆骁喊了她小师妹。
陆骁神色冷淡,声音也冷漠,云霏霏回味他的话时,那声小师妹却莫名挠得她心尖狠狠一颤。
云霏霏忍着心尖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肆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女儿,见她耳根脸颊一片红,俊脸上的神色越发麻木冰冷。
女儿又乖又软,单纯得像只小绵羊;太子看着无害,矜贵冷漠,克己自持,实际上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单纯的小绵羊,哪里是狼的对手。
谢肆在太子及云霏霏对方落座,淡淡道:“殿下就别卖关子了。”
陆骁轻描淡写地说:“孤的人已经将师母平安救下,如今就安置在西城小院。”
“救下?”谢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些人又想对晚晚做什么?”
云霏霏脸色煞白,紧张地抓住陆骁的手:“殿下说的是阿娘?阿娘怎么了?”
陆骁拉过她骤然冰冷的小手,将她两只手都包裹在自己双手中,温柔地搓了搓,不紧不慢地说:“大概是沈氏在秋猎受了气,回京后便拿师娘出气,刚回侯府就叫人牙子过来把谢氏领走,还交待……”
陆骁冷幽幽地勾唇:“交待人牙子,将人卖到江南去,越远越好。”
云霏霏脑袋嗡嗡作响,完全不敢相信沈氏居然趁着自己和阿兄不在,就悄然无息将阿娘卖掉。
谢肆搁在腿上的双手攥得青筋暴起,指节青白咯咯直响。
谢肆面容冷峻,被长睫遮挡住的眼睛晦暗不明,一字一句缓缓道:“欺、人、太、甚。”
他说这话时,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云霏霏却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因为她心中也同样地翻涌着愤怒的火焰,那股火甚至堵到了喉咙口,烧得她双眼通红。
“殿下是如何救下阿娘的?”云霏霏不知是因为太愤怒,还是后怕,娇弱的身子不停地发颤。
陆骁看了眼谢肆。
谢肆就坐在对面,他不能像刚才那样放肆地将云霏霏抱到怀中。
陆骁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道:“云老太太寿宴过后,我担心那些人还会再害师娘,便安排两名暗卫跟着她,别担心,师母现在很安全。”
谢肆朝陆骁一揖到底:“殿下的这份恩情,谢肆记住了,往后殿下不管有何吩咐,谢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骁淡淡道:“师父言重了,倒也不必赴汤蹈火,只需你在襄国公面前为孤多多美言几句,成全孤与娇娇便行。”
谢肆:“……”
那还不如赴汤蹈火!
太子果然不是普通的狼,他是只心机深重,懂得运筹帷幄的狼。
云霏霏听到阿娘很安全,慢慢冷静下来,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陆骁。
“殿下,谢谢您救了阿娘,奴、我,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您。”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眉眼鼻唇无一不精致,陆骁看着她这副又乖又软的模样,挺直的脊背蓦然僵硬,眸色渐渐变暗。
谢肆锐利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
陆骁喉结滚了滚,抬手摩挲她略略泛红的眼尾两下,声音沙哑的说:“以身相许如何?”
云霏霏看起来乖巧好欺负,但也是从小被谢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长大之后,何嬷嬷与云裴也一样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虽然不至于娇气,但她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
听到陆骁的调笑,云霏霏充满感动的目光微凝,白净的小脸骤然涨红,含羞带嗔地瞪了他一眼,用力将他推开。
爹爹就坐在他们对面,殿下怎么能说这么难为情的话!
云霏霏不敢抬头看谢肆,从陆骁怀里挣脱之后,自暴自弃地缩到马车角落,闭着眼睛不说话。
这还是云霏霏头一次拒绝陆骁,还对他发脾气。
陆骁看着少女气呼呼的模样,一点也不生气,目光扫过她红彤彤的两只耳尖时,心里甚至觉得痒丝丝的,清冷的眸子跟着染上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谢肆是看着陆骁长大的,即便陆骁在人前永远一副清冷自持,深不可测的模样,谢肆却看过陆骁儿时最真实的模样。
陆骁也曾经肆意轻狂,也曾经叛逆得不可一世,这位大魏的太子殿下,本来就不是个在乎他人眼光的主,只是岁月与成长慢慢磨平了他那身棱角与锋芒,才会给人一种冷静沉稳的错觉。
马车来到西城小院时,天色已经全暗。
小院外观看起来再普通不过,朱红的大门紧闭,门口上高挂的两盏灯笼在黑夜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谢肆心里挂念着谢晚,马车一停下来,便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往小院急奔而去。
云霏霏知道陆骁对黑暗的恐惧,一掀开马车帘,看清楚情况,也不跟陆骁置气了,紧紧牵住他的手,小声说:“殿下不怕,奴、我就在您身边。”
黑暗的确会让陆骁失控,但他也不是不能忍耐。
看着云霏霏抬头看着自己,一副很乖的模样,好不容易被他压下去的那股痒意,瞬间又冒了出来。
陆骁牵起她的手,再次与她十指交扣,牵到唇边轻轻一吻:“好。”
云霏霏心里也十分牵挂谢晚的安危,小声催促:“那我们赶快进去看阿娘吧!”
“好。”
小院只是普通的三进院,从外头看起来很普通,朱红大门一推开,里头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云霏霏一进到院子里就觉得自己上当了,这么亮,陆骁怎么可能害怕!
只可惜她的手已经被陆骁牢牢握在手里,想要挣脱那是不可能的。
云霏霏不禁又抬头瞪了他一眼。
她本来就生了一双美人眸,斜眸瞪人时更是风情万种。
陆骁喉结滑动了下,硬生生将突如其来的`欲`念压下。
两人进到堂屋时,谢晚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专心的坐在主位上吃着点心,谢肆像是怕惊扰到她,站在中央一动也不动。
谢肆一开始的确迫不及待地奔跑,但当他接近堂屋时,却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悄然无声来到她面前。
这个人,他想了太久太久太久太久太久,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连想都不敢想。
只要一想,无边无际的绝望便会铺天盖地地吞噬他,痛苦得快撑不下去。
最痛苦绝望时,谢肆甚至想过要追随她而去。
好在,他没有。
好在,他终于又找回了亲手弄丢的宝贝。
谢肆轻功了得,要是他刻意不出声,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到来。
谢晚就是个单纯的孩子,她吃的很专心,也确实完全没有发现,有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正站在堂屋正中央,一瞬不瞬看着自己。
直到谢肆开口喊她:“晚晚。”
他的音色很特别,极为低沉且极富磁性,在一片寂静中听起来特别、特别地挠人心尖。
谢晚一下就抬起头,看向他。
她一双眸子澄亮如昔,雪白的肌肤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灿然一笑,天地万物为之失色。
谢肆失神的看着她朝自己跑来,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跳与呼吸通通都停了。
“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