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没听到女儿说什么,眼珠子都黏在烤鹿上,见架上火上的鹿只有半只,好奇地问道:“阿爹,另一半的鹿呢?”
襄国公道:“另一半我处理好后让厨子用浓汁熬汤了,如今还未起锅,等鹿肉在锅中变得肉嫩酥软,香味四溢,还得足足炖上一个时辰才能吃。”
谢晚一听到得等上一个时辰,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可是我想现在就吃。”
谢明珠被她的表情逗笑,连忙抱着谢晚哄道:“阿娘,鹿肉汤虽然得等上一个时辰才能起锅,可祖父烤的鹿肉不用等那么久。”
“之前秋猎时,太子殿下跟我说过,鹿肉不能烤得太久,一开始先用旺火烤,快速封住肉汁后再洒上香料,等香味四溢,肉汁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鹿肉也变成诱人的ru金黄色,就把火扑小一点,再过一会儿便能吃了。”
谢晚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女儿,眼里充满艳羡:“娇娇,太子殿下肯定很喜欢你吧,阿娘都没吃过鹿肉,太子殿下居然就先让你尝过了。”
谢晚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是谁,但不妨碍她羡慕女儿。
襄国公哼道:“晚晚小时候就吃过鹿肉了,你与沈放那小子头一回参加秋猎,他就亲手烤给你吃过了。”
谢晚记得沈放是谢肆另一个名字,听到老国公的话,惊喜地瞪大眼。
谢晚指了指自己粉嘟嘟的嘴唇,脸上扬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真的吗?阿兄也对我这么好吗?”
“是啊,”襄国公随口道:“你阿兄对你可好了,就只差没把你宠上天。”
谢明珠看着阿娘懵懂单纯的小脸,想到那日阿娘与谢肆重逢时,谢肆僵在大厅中央的身影,眸色微微一暗。
谢晚没想那么多,她脑子装不了太多东西,只记得住快乐的事,这会儿提到谢肆,才想到昨日他答过自己的话。
“阿兄怎么还没回来?”谢晚推开女儿,东张西望,“昨日阿兄和阿爹带着一个漂亮少年从屋顶飞下来,阿兄答应今天也要带我飞的。”
谢明珠听到“漂亮少年”这四个字,莫名就想到了陆骁。
难道昨晚殿下出府时被爹爹跟祖父抓个正着?
谢明珠小心翼翼地看了襄国公一眼。
襄国公看着小孙女,语重心长道:“祖父知道你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但你们毕竟还未成亲,你也不是宫女了,不可再像以前那般焦孟不离,以后你们俩想见面,就约出去踏青,或是在大厅,祖父绝不会拦着你们。”
谢明珠听到陆骁真的被抓个正着,瞬间羞得无地容,明艳的小脸红欲滴血,轻声道:“孙女谨遵祖父教诲。”
谢肆直到几人用完晚膳才归府。
谢晚本该沐浴更衣了,但她一直记得谢肆要带自己上屋顶飞的事,不论谢老夫人与谢明珠如何哄劝都不肯听话。
两人只好陪着谢晚待在大厅,等着谢肆归家。
谢肆一踏进大厅就被谢晚扑个满怀。
这是谢晚欢迎人回家的方式,以前她都这么对待一双儿女的,现在她已经将谢肆当成自己的亲人,自然也如此对待他。
谢肆挺直的脊背蓦然僵硬,接住怀里的人,低沉浑厚的嗓音略微沙哑:“怎么了?”
“飞!”谢晚指着屋顶,“阿兄昨晚答应过我,要带我上屋顶上飞的!”
谢肆狭长的眸温柔又无奈:“我先换身衣裳再带你上屋顶好不好?”
谢晚乖巧地点了点头:“那阿兄快点啊!”
谢肆揉了揉她脑袋,转头吩咐:“娇娇,先带你阿娘回小院,爹更衣完就去找你们。”
谢明珠发现谢肆回府后,阿娘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就一直盯着他。
谢明珠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带着谢晚回小院的路上,她凑在谢晚耳边轻声问道:“阿娘可喜欢爹爹?”
谢晚皱眉:“阿兄不是娇娇的爹,你爹爹他……”
谢晚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下来,回来国公府的日子太快乐,她好像一下就忘了谢明珠的爹爹到底是谁,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忠勇侯、云彦辰还是老爷?谢晚全都不记得,早就将其抛诸脑后,只模模糊糊记得女儿似乎还有个爹。
谢明珠看着谢晚精致漂亮的小脸,流露出茫然与困惑,心里一疼,改口道:“阿娘喜欢谢……谢肆吗?”
单纯的谢晚不再纠缠,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
谢明珠笑了下,不再多说。
谢肆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换好衣裳就带谢晚上屋顶,便不是哄她,很快就来到女儿的小院,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跃上屋顶。
“阿兄真的好厉害!”
谢晚一上屋顶就想蹦蹦跳跳地跑,谢肆不得不将人牢牢锁在怀里,沉声道:“屋顶危险,不能跑。”
谢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不知想到什么,倏地踮起脚尖,抱着谢肆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吧唧一口,催促道:“阿兄快再带我飞到另一边!”
吻来得太突然,谢肆差点带着谢晚一起滚下屋顶,好在他身手过硬,立刻又带着谢晚跃到了小院另一头。
谢晚高兴疯了,又捧着谢肆的脸连亲几下,这是谢晚表达高兴的方式,谢明珠见怪不怪,谢肆却瞬间石化。
谢明珠站在小院里,看着父母的互动,那张与谢晚相似的脸庞上,盈满心满意足地幸福笑意。
屋顶上,谢晚笑嘻嘻地戳了戳谢肆的脸:“阿兄好漂亮。”
谢肆向来冷峻俊美的脸庞,不知何时浮现不明显的两抹红,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稳:“晚晚这是在做什么?”
谢晚想也不想便道:“因为我喜欢阿兄啊!”
谢肆呼吸一滞。
“娇娇说过,要是我喜欢她,就在她脸上亲一口!”
谢肆早就知道谢晚什么都不懂,听到她的话并不觉得失望,直到抱着谢晚回到地面,心脏依旧急促地狂跳着。
谢明珠笑着迎上去,打趣道:“爹爹脸好红,可是刚才与阿娘发生了什么事?”
谢肆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
谢明珠看在眼里,心里软成一团,又抓住自己的阿娘,明知故问,直将亲生爹爹逗得说不出话来。
襄国公府和乐融融,已经被抄家的云家却是鸡飞狗跳。
云老太太虽然被贬为庶民,但她到底是沈家的亲戚,若是忠勇侯一出了事,承恩伯府就对她见死不救,那以后还有谁敢效忠他们。
更何况,老承恩伯也无法对沈氏这个女儿见死不救,终于还是出手帮了云家。
如今云家一家老小,就安置在西城一处三进院的宅子里。
云老太太过惯了优渥的日子,一辈子没住过三进院的宅子,被逼着搬进来时,心里不知有多憋屈。
更憋屈的是,前两日被她训斥打骂时,一个字也不敢吭的沈氏,如今竟然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不止不派奴婢伺候她,居然还将她身边的老嬷嬷给辞退了,就连这几日吃的饭菜,都简陋得很,完全无法入口。
云老太太气冲冲来到沈氏面前理论,却说没几句,就被沈氏赶了出去。
沈氏身边的许嬷嬷冷声道:“老太太还是消停吧,如今侯爷下了大狱,云家全靠着我们夫人撑着,要不是夫人的母家出手接济,老太太早该睡大街,四处乞讨过日子了。”
云老太太听了这话,差点被活活气死,却不敢再骂。
许嬷嬷说得没错,如今云家全靠着沈家接济。
云大公子被罢了官,被金吾卫带走后没多久,也身陷囹圄;云二姑娘四处求见以前玩在一块的贵女,想办法借银子,不止被无情的轰出来,还饱受奚落。
当初有多盛气凌人,如今就有多落魄狼狈。
云老太太一边听着云二姑娘的哭声,一边回到屋内,颓然而坐,心中悔不当初。
要是她知道,千瞒万瞒,谢晚终究会被谢家的人找到,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留下他们母子三人!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几日后,云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也拉下老脸四处拜访旧友。
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忠勇侯卖官鬻爵,犯了皇上大忌,除了沈家以外,根本没敢碰云家这块烫手山芋。
云老太太救助无门,甚至从旧友口中得知,前两日皇上下旨封了襄国公的孙子谢谨行为世子爷,就连谢统领的夫人也得了个郡主的封号,两人的册封礼说有多风光,便有多风光。
云老太太心中翻腾不休,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襄国公府附近。
襄国公府周围站满侍卫,因为寻回谢晚母子三人的关系,府中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连停在门口的马车规格,也完全不是当初的忠勇侯府可以比拟的。
云老太太眼睛不好使,走到襄国公府大门,才发现那马车不是普通的马车,是太子的座驾。
云老太太想起孙女在东宫时就深得太子宠爱,如今认祖归宗了,极有可能成为太子侧妃,呼吸逐渐急促。
襄国公大厅内,谢明珠并不知道云老太太就站在国公府大门外,眼巴巴地等着她。
今日是赏花宴的日子,为了这一天,谢明珠每天都努力地跟着襄国公夫人与教习嬷嬷学规矩,就怕在赏花宴这天丢了襄国公府的脸面,惹得皇后娘娘不满意。
谢明珠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先是在全身上下包括小脸,都涂抹了襄国公夫人给她凝香玉露膏,之后才让桃红柳绿伺候她更衣上妆。
谢明珠本就是个绝色尤物,如今描眉画眼,点绛朱唇,额间贴上一抹海棠花钿,一通打扮下来更显明艳动人。
纤纤玉指染上了鲜红透骨的蔻丹,更是衬得一双雪白小手愈发明润剔透。
襄国公夫人特地让人帮谢明珠梳了个双平髻。
齐眉刘海散落额前,头上也没有戴着过多的发饰,仅是以低调又不失华贵的碧玉七宝玲珑珠钗点缀其中,双耳配戴高皇后赏赐的耳坠,便衬得她不足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明媚白净,给人一种非常纯净的感觉。
谢明珠安静地坐在屋里,任由丫鬟们打扮的模样,看起来既端庄又优雅。
不止襄国公夫妇看了心软得一塌糊涂,直夸小孙女犹如一朵不染纤尘的莲花,就连候在大厅多时的陆骁,好不容易等到美人儿时,也都不由自主地愣在原地。
细碎的阳光洒落在谢明珠雪白的肌肤上,淡淡的金色光芒在她周身静静流淌,娇媚动人又不失纯净高雅,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谢明珠还是头一次这般盛妆打扮,哪怕几日训练下来,她的气质已经沉稳许多,面对陆骁时,还是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见陆骁看着自己,迟迟不语,上前娇声唤道:“殿下。”
陆骁喉结滚动,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阴暗的占有欲。
他后悔了,他不该叫母后发请帖给娇娇的。
一想到待会儿就会有许多人,见到谢明珠绝美出尘的模样,他便想将她偷走,谁也不让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