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听见杜若回来时,谢明珠身上只剩一件小衣与长裤,为了保住清白,正准备自残,近乎暴怒地踹了地上的陆知礼一脚。
他自幼习武,力气非寻常人能比,陆知礼又一身病骨,哪怕此时迷昏不醒,依旧痛得呕出一口鲜血。
陆骁漆黑的瞳仁仿佛两个黑洞,表情又冷又狠,宛若一头凶残嗜血,准备撕扯猎物的野兽。
他根本不管陆知礼很可能会没命,毫不犹豫地抬起腿,又是重重一踹。
这一脚没能踹下去,杜若实时阻止了他。
“主子三思,这里是凤仪宫偏殿,您进来时的动静太大,已经引起守卫的注意,若在这儿要了他的命,您与谢姑娘都难逃其咎,谢姑娘还可能落得红颜祸水,引得兄弟手足相残的罪名。”
陆骁向来是从容淡定的,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是所有人之中最冷静的那一个,却每一次扯上谢明珠的事,平时被他完美隐藏起来的真实面貌,便会彻底暴露。
陆骁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有事,但他不能让谢明珠刚被赐婚就出事。
他从来没有想过跟陆知礼争什么,就连谢明珠,也是前世陆知礼亲手送到他手中的。
陆骁对陆知礼的感情很复杂。
他羡慕陆知礼,又嫉妒陆知礼,可前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这个弟弟。
就算被背叛,就算明知指使旁人将龙袍放到东宫,陷害自己的人就是陆知礼,他也没过要这个弟弟的命。
他本来就对皇位没有兴趣,陆知礼想要,他给他便是,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陆骁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要这个位置,只会跟他说,他是大魏的储君,他身上背负了什么使命,得怎么做、得做什么才行。
他心中所渴望的,始终都是亲情与母爱,只可惜这两样东西,在皇城里是最不值钱的。
无论他做得再好、再优秀,表现得再完美,母后看到的永远是病弱的弟弟。
父皇虽然十分认可及欣赏他的才华,最疼爱的依旧是他的三弟。
而静安太后,她想要的只是他背后的权利,只是他这个乖巧听话且完美的傀儡。
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傀儡。
前世陆骁被幽禁碧霄宫时,起初是没想活着出去的,直到陆知礼将云霏霏,也就是如今的谢明珠扔了进来。
少女很胆小,见他夜里发病的模样,明明怕得要命,吓得鼻尖眼儿通红,依旧边哭成泪人儿,边抱住自己,结结巴巴地哄他:“殿下,您不是一个人,奴婢陪着您。”
当时的陆骁,早就忘了自己曾救过谢明珠的生母,对她来说无以回报的救命之恩,之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以为谢明珠对自己别有意图,差点当场掐死她。
胆小的谢明珠,被他高高举起,怕得眼泪直流,嘴里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别怕”,逐渐无力的双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在他脸上。
他突然就清醒过来,将人松开,狼狈地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气。
他厌恶一陷入黑暗,就失去理智,像头野兽的自己。
谢明珠缓过气来之后,并没有吓得逃跑,而是又朝他靠了过来。
这次她学乖了,不敢轻易碰他,只是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对奴婢有恩,奴婢绝对不会害您的。”
一双湿漉漉的眼楮,像小动物般地看着他,单纯又无害。
谢明珠不知道,她被泪水浸湿的双眸,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宛如装满了满天的星星。
“殿下……”怀里少女难受的低`吟`声,将陆骁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骁冷酷的脸庞陡然温柔下来,他低头轻啄了啄她饱满红润的嘴唇,才冷声道:“喂他吃药,吊住他的命。”
“扒光他和外头那个宫女的衣服,一块扔到榻上。”
“四弟既然想做,孤便成全他。”
陆骁看了眼为了保护谢明珠,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桃红:“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杜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陆骁抱着谢明珠踏出偏殿时,凤仪宫的侍卫早已将偏殿团团围住。
侍卫长见到从里头出来的人是太子,愣了下,语带迟疑地说:“太子殿下可有看到刺客?方才属下听到一声巨响……”
陆骁不欲让人瞧见谢明珠失态的模样,出来前已经用斗篷将她包得密不透风,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却挡不住她哼哼唧唧的撒娇声。
陆骁抬手拍了拍少女不安分的`腰`臀,脸色难看得要命:“没有刺客。”
侍卫长看不清楚陆骁所抱何人,却是知道襄国公嫡孙女就在东偏殿更衣,四皇子则在西偏殿休息。
听到谢明珠意味不明的哭声,侍卫长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怀里的人可是谢姑娘?”
陆骁淡淡瞥了他一眼。
太子的瞳仁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却冰冷得令人神颤骨寒。
一股森冷的寒意从脚底缓缓爬上头皮,侍卫长蓦地打了个寒颤。
陆骁不咸不淡的说:“谢姑娘吃醉了酒,孤要送她出宫。”
侍卫长硬着头皮道:“按规矩,属下得带人进到偏殿搜寻,确定里头没有任何刺客或伤亡,您与谢姑娘才能离开凤仪宫。”
陆骁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让凤仪宫的总管太监陈公公,另外帮他准备房间。
进屋前,陆骁偏头吩咐陈公公:“劳烦陈公公去通知魏行一声,让他准备一顶轿子过来。”